顾一野结婚的消息高粱是第一个知晓的,然后整个师部都知道了,也不知道碎了多少女兵的芳心。
江南征知道这事儿的时候正和战友在食堂吃晚餐,她倒是没什么意外的,盯着碗里的红烧肉发呆了几秒,然后拿起筷子夹起放进了口中。
高粱和满仓他们这么些年没见到阿秀,原打算等阿秀伤好一点,大家伙儿在一起吃顿饭,可他们连阿秀姐的人影都没摸到,倒是净顾着照看孩子了。
青山和小飞天天跟着高粱混,短短三天就建立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顾一野这么些年在部队玩了命的干,全军最牛逼的兵是他700团的,这次又因为拐卖人口的案子立了个二等功,秦汉勇脸上有光,在师部都是横着走,他是个护犊子也惜才的领导,顾一野又是他的嫡系,知道这小子结婚了,借着养伤的名头特批了他几天假期,和媳妇儿好好培养陪养感情。
阿秀本打算多陪顾一野几天的,但她实在是受不了了,领完结婚证的第四天凌晨五点,就带着小飞和青山坐上了回北京的火车,那会儿,顾一野还在旅馆睡的正香呢。
做了一宿的运动,中途口渴拿起床头柜上阿秀贴心为他准备的凉白开一饮而尽,也许是因为太过动情投入,饮下的白开水又涩又苦都没有察觉到,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等再睁开双眼已经是下午三点了,他怀里空空,揉着胀痛的脑袋坐起身来,环视了下房间,目光落在床头柜上压在水杯下的信纸,伸手拿了过来。
“我带着青山和小飞回北京了,我实在是受不了你了,没错,我在你的水里放了一片安眠药,你日日缠着我,除了解决生理问题连床都不让我下,你这个禽兽,我觉得自己都要坏掉了,枕头下面给你留了五百块钱,自己买点腰子好好补补吧。”
顾一野盯着信纸上娟秀漂亮的簪花小楷愣了几秒,忍不住轻笑出声。
口口声声讨伐他不让她下床,那这安眠药又从哪里买的?
顾一野细想了下,大约是他出去买饭的时候,他的小娇妻偷跑去了旅馆隔壁的药店买来的。
新婚燕尔,如胶似漆,谁家夫妻不是这样的?她明明那么享受怎么还骂他是禽兽呢?
口是心非的女人,等回了北京摸不到他,一准又该想了。
顾一野垂眸盯着自己的八块腹肌,秀儿的一双小手最喜欢这儿了,回去拿相机拍个特写给她寄过去,让她看得见摸不到,馋不死她。
男人笑着笑着就笑不起来了,要三五个月见不到他的妻子了,不能抱抱她,亲亲她,逗她笑了,难受!
阿秀花了高价买了三张卧铺,小飞青山凑在一处打扑克,时不时侧眸看一眼对面床铺抱着枕头呼呼大睡的阿秀。
“姐都睡了七个小时了,叫醒了吃点饭吧”
青山压着声音对小飞说。
“你睡的正香被人叫醒了你有没有脾气?”
小飞头也不抬的问,青山听了便不再说话了。
心里头其实也纳闷,阿秀姐睡眠一向少,店里的活那么多,她要早起去集市采买食材,白日里还要在后厨掌勺,那么忙碌那么累,闲下来她也没睡过觉。
这几天和顾大哥的二人世界也不知道怎么过的,但高粱和满仓大哥提起顾大哥和阿秀姐,那笑的多少有点淫/荡下流。
青山又看了眼小飞
“你这可该改口了”
这两天他们也没逮到顾爸爸和妈妈,白天跟着高粱叔叔混,晚上就回招待所,今早上起床号都没吹响呢,就被妈妈从被窝里拽了起来,坐上了回北京的火车。
他见不到顾爸爸,怎么改口叫他爸爸?
“这两人结婚了,异地一年见不到两次面也不叫事儿,”
哪家夫妻不在一处啊?这天南地北,相隔千里,感情再深也禁不住时间距离的考验。
青山虽然未满十八岁,可成年人的那点事儿他都知道。
小飞也觉得爸爸妈妈分开不好,八月镇挺好的,虽然比不上大北京的繁华可这里有爸爸,有他向往的军营,一家人在一起才是最幸福的,最最重要的是,他的妹妹!
爸爸妈妈不在一处,他的妹妹难不成要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么?
“那就搬过来”
“能行么?”
“那有什么不行的?”
阿秀这一觉睡的太沉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个小时之后了,她的半边身子都麻了,睁着眼瞧着对面盘腿坐在床上的青山和小飞,一人手里端着一碗泡面吃呢。
她撑着身子坐起身来,轻咳了一声
“怎么不买点好吃的?”
阿秀的嗓子不是太舒服,这几天多少有点费嗓子,旅馆环境差,她忍着,偏那人喜欢听,捏着她的下巴让她…
阿秀闭了闭眼,这几天过的着实荒唐!
她不禁想起上一世,也是和一野刚刚结婚的那段日子,他可没这样啊。
青山和小飞抬头望着阿秀,见她神情倦怠,嗓音沙哑,不由得放下手中的泡面。
青山起身去给阿秀倒了杯热水,小飞走过来坐在阿秀的身边
“妈,您是生病了吗?”
阿秀笑着摸摸小飞的脑袋瓜儿
“没有生病,睡的太久了”
青山端着水杯递给阿秀,问道
“姐,咱们回北京,我哥怎么没过来送?他人呢?”
青山已经自觉换了称呼,顾大哥改称为哥了,怎么着,他现在也是小舅子的身份了。
“他的连队里有急事儿,就先回去了,这会儿几点了?”
“妈,您睡了十个小时了”
小飞伸出了十个手指头,记忆里妈妈从来没睡过这么久。
阿秀也惊了一下,怪不得头这么沉呢,可她真的困啊,那男人压根就不让她睡……
“青山去买点吃的,姐姐饿了”
阿秀腹中空空,她觉得自己这几天都瘦了呢,青山点点头抬脚出去了。
小飞盯着阿秀脖子上的红点点看了几眼,挠着下巴问
“妈,您是过敏了还是蚊虫咬的?脖子上怎么这么多红疹?”
阿秀脸一热,抬手捂住了脖子,扯了扯嘴角结结巴巴的说
“蚊子咬的,这边的蚊子又大又毒还多,总是在耳边嗡嗡的飞,打又打不到…”
小飞歪了歪脑袋瓜,一脸稚气的问
“我爸爸没给您点上蚊香么?”
阿秀笑的几分牵强,小声说
“点了的,不然咬的更厉害。”
她说完,后知后觉的发现小飞居然对一野改口叫爸爸了,上一世她和一野的婚礼上,这孩子还犯情绪呢。
但阿秀也能理解,环境不一样,接触的人也不一样了,这一世她带着小飞远离了乡下那些是是非非,没有那些污七八糟的人在小飞耳边嚼舌根,他对一野只有崇敬和孺慕之情。
他之所以对一野产生敌对情绪,也不过是因为一个八岁的孩子生怕母亲有了新的家庭,就不要他了。
他的不安全感让他开启了自我防御机制,他没有错。
这些都是一野宽慰她的。
一野,一野,怎么办,她开始想他了,其实…她也不想走的,可留在这里会耽误男人的工作啊。
阿秀知道,她的丈夫很忙呢。
青山买回了三份盒饭,火车上的饭菜实在是太难吃了,所以他才和小飞买了两桶泡面,至少有滋有味。
阿秀接过了一个鱼香茄子盖浇饭,看着对面的青山和小飞
“怎么不吃?”
小飞舔了舔唇,犹犹豫豫的问了一句
“妈,咱们这次回北京,呆多久再过来看爸爸?或者说,咱们能不能搬过来和爸爸在一起?”
这是个不能拖延必须解决的问题啊,小飞心里急,他急于要个答案。
阿秀吃饭的动作一顿,敛眉沉默了会儿,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有考虑过,想来,那个男人心里也藏着这件事儿,可他不说,不问。
阿秀叹口气,看着小飞温声说
“我和你爸爸这样挺好的,你看大多数的军人家庭也都是异地啊,这其实很正常”
小飞摇摇头,反驳道
“高粱叔叔说了,我的爸爸是正连级干部,部队会给他分房子,他有条件和资本把咱们接过去一起住”
小高那张嘴,前世今世都这么贫,阿秀笑道
“你高粱叔叔逗你呢,部队里只有副营级以上的干部,家属才能随军,你爸爸还要再奋斗几年”
小飞听了,咬唇思考了下
“那我们可以在八月镇租房子或者买房子啊,您继续开您的饭店,我哥继续给您当副手,一家人就是要在一处的…”
阿秀是没想到小飞对搬到八月镇的想法这么的强烈。
“飞儿,事情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轻松…”
“可又有多难呐?反正我想过来,我就要过来…”
小飞撅着嘴,小倔脾气又上来了,这臭小子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青山在一旁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姐,有什么困难您说出来,咱们一起解决啊”
阿秀知道自己这顿饭是吃不消停了,依着这俩孩子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她不给个明确的解释,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飞儿,妈妈带你走遍了八月镇的大街小巷,你也知道这里比不得北京,咱们是普通人家,不追求物质生活水平,但有一点,这里的教育资源要比北京差很多很多。”
这是事实,没有什么好遮掩的,全国最好的教育资源都集中在了几个一线大都市,下面的孩子求学之路要难得太多太多,阿秀是觉得心疼。
她其实并不担心小飞的学业,因为上一世小飞也是在八月镇读书上学最后考上了清华大学。
但这一世,阿秀担心小飞心里会有落差,一野闭口不提让她随军的事儿,大抵也是为了小飞。
她说完,小飞就沉默了,倒是青山挠了挠脑瓜皮
“姐,你这就是多虑了,小飞天生的读书料子,那山沟沟里面一个学校一个老师,他也有考上大学的啊,这尖子到哪儿他都是尖子,废物你把所有的好东西塞进他嘴里他还是废物。”
话糙理不糙,青山说话总是这么的一针见血,阿秀看向小飞,她这个儿子淡着一张脸,瞪着她
一字一顿的说
“妈,今儿我把话撂这了,我一定会在八月镇考上国防科技大!我一定会考上的!”
阿秀心道,儿子,你可别打脸了,你真没考上国防科技大,因为你老子的原因,偷偷摸摸改了志愿填的清华大学国防部。
也不知道,这一世一野还会不会阻拦小飞从军。
火车到站,阿秀打了辆出租车回了家,从后院进来一溜小跑去了前厅。
青山撞了一下小飞,笑嘻嘻道
“你放心吧,不出一个月,咱们一准举家搬去八月镇”
“我也觉得我妈绷不住!”
“哈哈……”
阿秀去了前厅,拿起电话就给顾一野打了过去,这会儿已经晚上十点了。
老虎连连长办公室的灯还亮着,顾一野盯着桌子上的人名单,想着怎么操练这一批的新兵蛋子,还有两个月就要实战演练,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来一批走一批,他手底下有几个老兵这次演习不争个军功回来就要复员了,顾一野舍不得放他们走,都是尖子,哪一个都不舍得…
可军功哪里是那么好争的?
他心中烦闷,又没有抽烟的习惯,抬眸盯着衣架上的香槟色围巾,也不知道这个时间他心爱的老婆到没到家。
想她,想她的紧!
轻叹一声,他起身走到了窗前,垂眸向下一看,操场上这会儿竟然还有士兵在做腹部绕杠,熄灯号吹了,灯光灭了,四周黑漆漆的,他只看见了几道人影。
顾一野转身就要下楼,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