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人们口中经常流传着这凡间的趣事,说书的也会为了有趣些而讲些稀奇古怪的鬼怪故事。
但有一则故事,是他们万般不敢置信的真事。
传说古时,曾有一家茶楼一夜之间悄无声息的开在了一个贫穷而又迷信的村庄里,当时当地贫民自然是对这家茶楼议论纷纷。
“哎,你可曾听说过那家茶楼?”一个皮肤干黄看着有些许憔悴的年轻人对着外来的商人不断地说着。
看上去就像是富家子弟的青年,穿着一身青蓝的长衫,手中扇着扇子,身后还站着一大群家仆扮相的人。年轻人吞了吞唾液,看着青年报以疑惑地眼神,徐徐解释道:
“那家茶楼虽小,不甚很大,但有一无名氏女子。听说那女子长有一副绝世倾城的容貌,美若天仙。只可惜我没办法去那里瞧瞧,官人您要是无事,去那里瞧上一番也无妨啊,毕竟有着那般容貌的人也是难得的很。”
语罢,他似乎略有些叹息,上前牵上青年身后的货车,向着自己的店里走去。
青年眼中划过一丝光亮,他慢慢将扇子合住,吩咐了几句便像先前那人指的方向走去了。而被留在原地的家仆仿佛习以为常一般,默不作声的将货车牵进去后便忙着卸货了。
他们心里不约而同得浮现起一句话,“少爷又来了。”
而此时的另一边,闻声前来探寻的青年,和一同去往那儿的人们走在了一起。那是一个十分偏僻的角落,但这角落中却开着一家看上去简朴无比甚至说是破破烂烂的茶楼,有些人看都没看一眼便走开了,而还有个别人,留在原地伫立许久。
青年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印入眼中的是隐隐约约的一位女子的背影。从背后不妨可以看出女子的窈窕丰润的身姿,露出的些许肌肤也不妨能看出女子是何般绝色。女子玉手轻佻,轻抚着膝间的琵琶上,时不时还能听到女子仿若脆铃一般动人的哼曲声。
看得让人甚是心动,青年、包括人们就这样陷在女子的背影久久不能清醒。
最后也不知晓自己是如何回到的住宿的地方,即使只是第一次见到女子,但在日后,总是能日日夜夜的在梦中听到她唱着小曲弹着琵琶的身影。怀中依是那琵琶,小曲也不曾变化,却总让人觉得意欲未尽。
那梦中女子的身影一直环绕在自己的脑间,像一只猫崽一般在自己心间挠的痒痒的。而当时看见女子的身影的人们又都再次前往了女子所在的那间茶楼。意不在喝茶,而在那沏茶的人儿。
可就这么一去,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出来。
愈发多得人们前往那家茶楼,从一开始些许的贫民,到偶尔前来歇息贸易的商人,甚至夹杂在各种身份的人中,有那么些许的达官贵人也会慕名而来。为了传言的那位佳人,他们屈身前往这家茶楼。
人们都陷入那传闻中的美色无法自拔,而那最明显的怪异却被人们忽略掉。直至某日,一位尚且年幼的孩童,因为自己的家人而一脸愤恨的指着茶楼大骂,人们才慢慢反应过来。
既然有人去了……那为何再也没人出来过呢?
人们开始对这家茶楼畏惧不已,甚至是开始提议将茶楼全部拆迁倒,这事甚至闹到了衙门官差那里。
但……
人们畏惧的这家茶楼,以及那倾世倾城的女子也仿若从人间蒸发了一般,人们再也不会从那角落里看到那家茶楼的影子,唯有那进去后就再未出来的人们还能证实他们不是在做梦。
渐渐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时代的变迁,当时的茶楼传闻也渐渐消遣了。
那能证实那家茶楼存在过的人们,早已随着时间化为灰烬融于土了。
而又过了很长时间,又是一个小村庄,茶楼……又有一家茶楼开了起来,女子坐在角落中,手抚着琵琶,笑意连连的对着来往的客人,粉唇微张,“妾这儿有着许多故事,若客官愿听,请将此心此身留在此处。”
像是那几千年前那般,女子一如既往的貌美,弹奏着那怀中古旧但却有着动听琴声的琵琶。
无人知道她究竟是人是妖,是魔是鬼,但是无论是因为她的容貌去的人,还是只是想听她的琴声的人,又再一次陷入茶楼中,无人再愿意出来。
若是能在月夜下仔细观察,女子那惬意的浅笑,似是在嘲笑着傻傻前来送命的人们。
就这样,这间茶楼又在人间开办了起来,与早已被人们遗忘的传闻不同,前来茶楼的人们,只要一进茶楼再不出去。
那……他们在人间的身份也彷如被人遗忘了一般,再无人会想起他们的存在,依依稀稀能忆起一些事的人们,却也被人们用以质疑的目光打量着,从而再无任何想要告知世人的想法。
茶楼的生意越来越好,人们的记忆越来越淡弱,在那众多人口中,偶尔忆起那些人们的存在的人,在离茶楼越近的地方,他们的身体也会犹如受到恶鬼缠身一般,不出三日便会死亡……
即使是被限制到极限的他们,也还是会为了拉住那些被迷惑住不断送命的人们而努力。
说书人的声音就此为止,他放下手中破破旧旧的本子,即使他已经老到双眼早已看不清事物,手还颤颤巍巍的举着手里的扇子,对着台下只有几个人的听众,他还是欣慰的笑了笑。
至少还有人愿意听,不是吗?
台下一个坐在门前戴着斗笠的佩剑男子,抚着脸上的伤疤,对着这个故事嗤笑一声,向外看了几眼,便匆匆离开了。
在斗笠男子附近坐着的教书先生,仿佛收到什么启发一般,对着桌上的本子,动了几笔。写完后,向说书人言笑了一下,便也匆匆离去了。
而坐在最前排的一位貌美的红衣女子,似乎被说书的故事讲的着迷了一般,还在催促着说书的再多讲一点。
坐在最靠里的两人,一位因为故事中的青色长衫与自己撞衫了,仍然在意不已的对着身旁的灰衣男子念叨着。坐在他身旁的男子满脸不耐烦,对于说书人说的故事毫不在乎,反倒是对面前一直向他抱怨的人投以不解的眼神。
而坐在中间的有两位人士,一眼看上去像是普通的商人一般,而细细观察便能发现两人气度不凡。气场大的男子对着仿佛是下属的男子说了些什么,那人不住的点着头,还时不时的附和上几句。
最让说书人多看了几眼的人,只有那坐在另一个角落中,闭着眼仿若在为故事中的人们祈祷超生的僧侣。
这便是这家小摊子里,听完说书人故事的所有人。说书人细细环顾了一周,将他们的模样都映入眼帘后,默默地将倒在地上的手杖拾了起来,拿着自己带来的书本便走了下台。而听众中,除去红衣女子对于他的离去感到十分不满,以及僧人对故事中死者的哀悼,其他人却都面色如常,仿佛从不曾听进过。
这小摊子很快便来了下一位年轻有精神的说书者,说书的故事继续讲了下去。而当时站在台上的老人,撑着拐杖,穿着一身破破旧旧的破布,布满年迈痕迹的左手,仍旧死死攥着那本已经泛黄的书本。
过了几月后,在知道任何讯息的元景阁里,坐在最上座的女子,正是当初在台下津津有味听着老人讲书的红衣女子。她百般无赖的看着手里的说书老人死在荒无人烟的消息,也只是撇了撇嘴。
“难得听到个有意思的小故事,真是可惜极了。”
虽是这么说着,红衣女子仍然趴在桌子上无聊的拨弄着从西域进来的猫,丝毫没感觉到她口中说着的可惜的感觉。
至于另外那几个听书的人,本就从未认真听过一下,又何来对老人的遭遇感到可惜呢?
然而……当他们在陷入那传闻中茶楼的女子手中,在最后的那一刻想起的,竟然是老人在台上讲述的最后的那一个故事,那时……他们才会觉得老人说得不是无聊的胡说八道,而是世间真正流传着的真实传说。
无论是那对故事不屑一顾的侠客,还是那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弟弟,亦或是等等的人……在面对茶楼里的那人儿,竟然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妾讲的所谓的故事,客官们莫要认为是可随口是拿来说笑的故事,”
“无论是哪个,都是过去发生过的真实的事情,”
“即使是客官们多么悲惨多么风顺的人生,在妾眼里……”
“也不过是那讲给下一位客人的‘故事’罢了。”
女子嘴旁的微笑不似面对来到茶楼客人们的温柔可人,而是似嘲似讽的一抹嗤笑。手中弹着琵琶的双手从不曾停止过,若有懂得道法的人前来查看,可能会被这间小小茶楼而震撼到,无论是在何处,任何一把椅子一块地皮上,总有着痛苦在哀嚎着的怨魂被锁在他们的那一处地方。
弹着琵琶的女子停了下来,像是为自己辩解,又像是在对谁说着,自言自语似的念叨着,可仔细听上去却只能依依稀稀的听到几个字:
“……妾从……想……人……”
……妾,从不想害人。
惟有那些心中没有一丝黑暗,没有一丝欲望的……
才能逃离这茶楼布下的天罗地网,妾为各位客官带来的蜜语甜衣。
“可惜……世间从不曾有着,这种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