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春秋大梦,神识消散,方才那条构筑的景象,也已经全然崩裂。
他仍倚在了那颗侧躺的蜈蚣蛋之中,拉起裙摆,蜈蚣的牙印仍在,只是,那种酸麻之意却退减了很多。
低头一看,宋星眠正平躺着枕在了他的膝上,心口还在微微起伏。
那形状飞扬、却又稚嫩的双眼紧闭,眼皮发颤,不知何时,已经溢出了一颗泪珠,哭得无声无息。
林栖为她擦去泪珠,在手接触到她眼睛是,却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林栖奇怪,这怎么感觉像是摸到了一块布?
可仔细一看宋星眠的眼睛又没发现什么端倪。
林栖真是奇怪啊!
破壳之外,巨型蜈蚣的鼾声震天,身体依然盘紧了这颗蛋。
透过那狭缝,可见那通向地面的洞口洒入了些许苍蓝色的晨曦。
天光微明,暴雨停歇。
原来,洞外已经过去了一个日夜。
林栖吁了口气,抬手,撩开了宋星眠汗湿的头发,摸了摸他的额头。
很好,烧退了。
宋星眠虽然退了高烧,但断水断食近一天一夜,又无药可吃,就那么粗糙地捆着伤口,保不准什么时候又会烧起来。
如果不能在今天天黑之前一鼓作气地离开这个鬼地方,那么,他的身体状况就会不可避免地急转直下。
受此影响,他也会彻底“断电”。
林栖……靠!这不是玩我吗?
若真的落到这一步,那可就插翅也难飞了。
没有时间再犹豫了,林栖使劲地搓了搓脸颊,强行打起精神来。
避开了可能会牵痛宋星眠的地方,小心地捏了一把他搭在腹上的手,催促道
器灵林栖星儿!宋星眠!主人!醒醒。
出了一身大汗,宋星眠的手心亦是冰凉湿润的。
不过捏了两三下,她的长眉便微微一动,睁开了双目。
林栖大喜,一举凑到他跟前,道:
器灵林栖太好了,你终于醒啦!
宋星眠。
宋星眠一脸无语地推开他的脸。
初时,她懵了片刻,似是忘了身在何处。
可很快,这狭窄幽暗的环境、以及脊背那隐隐作痛的伤,都提醒了她此时此刻的处境。
宋星眠拧着眉,撑地坐起,却根本使不上力,双臂一用力就疼,她皱了皱眉。
林栖见状,立刻避开其痛处,搭了把手,又在她额上摸了摸,关切道:
器灵林栖好像不烧了。感觉怎么样?头还晕不晕?
宋星眠我没事。
说完,又拂开他的手。
由于太久没有沾水,宋星眠的嘴唇已经干得起皮,喉如火燎。
稍一动得快了,视野就开始冒星星。
原地歇息了片刻,她才哑声道
宋星眠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器灵林栖我们已经摔进来一整夜了,外面都天亮了,你瞧。
林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抬头,又压低声音道
器灵林栖那条大蜈蚣一直在打鼾,我看是睡熟了。
宋星眠看了一眼蛇后,又道
宋星眠我看它未必仅仅是一条大蜈蚣。
林栖知道他想说什么,点头道:
器灵林栖也是。它这个体型,足足比其他的蜈蚣大了五六倍不止,简直像是无限膨胀的怪物。
宋星眠不仅如此。你注意到了么?
宋星眠它居然知道用摇晃蜈蚣蛋的方法逼我们出去。
器灵林栖你是想说它很聪明?其实这也正常啦,这么巨型的生物,什么都比别人大,当然也包括这儿。
林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器灵林栖它这儿,肯定也比它的小弟们要大,自然就比它们聪明一截啦。
这事到如今,就不要说什么“打败大蜈蚣”的豪言壮语了,这不是在吹牛逼吗?
虽然听起来挺怂的,但说句实话,他们此行又不是专为杀蜈蚣而来的,主要还是调查,没必要在这里死磕。
即便他们真把对方磕死了,也没有什么奖励,纯粹就是一桩逞英雄之名的赔本买卖。
不赚反亏,赔本买卖不能做。
避免正面冲突、保护自己、偷偷离开,方为上策。
蜈蚣蛋的裂口,原本直径约一米,能容两个人同时躬身出入。
可如今,却被一截粗硕的蜈蚣身挡住了一半,只留下了一道不足半米宽的狭长小缝。
缝下是冰凉滑腻的蜈蚣壳,缝上是尖锐不齐、可切断头颅的碎壳边缘。
若要离开此处,要么就等大蜈蚣自己松开这颗蛋,要么就得踩着滑溜溜的蜈蚣壳爬出去。
想来后者可行性较大,林栖拍拍膝盖,正欲去一探究竟,宋星眠却拽住了他,道
宋星眠慢着,先不要过去。
器灵林栖怎么了?
林栖一愣,道:
器灵林栖难不成,你怀疑它是装睡耍诈?
宋星眠我不能确定。
宋星眠可你回想一下,昨天我们刚摔进蜈蚣蛋时,这条蜈蚣其实一开始根本没有发现我们的存在。
宋星眠直至我们说了一会儿话,它才睁目袭击我们,由此可见其对声音很敏感。
宋星眠至少,我们要知道什么样的动静会吵醒它。
宋星眠况且,你又如何能保证在爬出去的时候,不会遇到别的蜈蚣?
器灵林栖对哦,有道理。
器灵林栖你真的很细心。
林栖一脸赞赏地看着宋星眠,而后又环视一周,视线落在了那把插在壳壁的短剑上:
器灵林栖既然如此,那就浅浅的试探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