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所以，这一路上，他痴痴望着的不是天空，而是她。

泗州古城建立于一千五百年前的隋朝，这一代黄河水患连年不停，后来无数老城地基陷落，埋土在新城之下一层一层也不知道叠了多少层，地震之后几层城市上下交错，地下俨然成了一个淤泥和遗迹堆积的迷宫。

这座古城，张家三十年前就在经营。康熙年间一场洪水冲完之后，古城就被淤泥掩埋直接消失了，大多数财务都未清理出来，所以，淤泥之中的好东西非常之多。

他们是去淘金的。

这一拨人之中，有六个是张家的长辈，地位不轻不重，张琰琰认识三个，平时都喊他们叔叔伯伯，还是三个则是生面孔，她从未接触过。论资排辈的话，那后面还跟着十二个中年人，个个精明干练，本领高强，也包括了张阿瞒名义上的父亲张靖阳。

奇怪的是，这中间还混杂着一群孩子，算上她与张阿瞒一共八个孩子，八九岁、十二三岁不等，这是不合乎道理的。

但当时张琰琰并未深想，因为，他发现张阿瞒在野外的适应力是极其强悍的。不仅能时刻提防周遭的风吹草动，还能处处照顾好她。

也就是说，他已经经历过太多太多这样的风风雨雨。

对这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儿而言，这才是他一直以来真正被封闭着的世界。之所以不对外开放，不许他亲近旁人，也不许旁人向他靠近，是为了防止这其中的秘密被窥探。

张琰琰的心头涌着酸涩，苦着一张小脸儿，望着他却无话可说。

只能在这天寒地冻的季节，默默地抓过他被冻得红肿的双手，拢在她的掌心里呼几口热气，为他添点儿温暖。

“你呀，怎么一点也不知道爱惜这双手，你以后可是要练“发丘指”这门功夫的，不能再糟蹋自己了。”

“嗯。”

他淡淡地应了声，视线却没有从她身上收回，似乎是有话想说，却一直没说。

张琰琰抬眸对上他这模样，无可奈何笑了。

“我没有你想的那样脆弱，自我识字起，阿爹就带着我下墓记事了。你不用刻意为我打点好一切，我知道你对我好，不希望我遭罪，但真的没必要为了我奔波劳累。”

“我自己可以照顾好我自己，如同在“梅园”照顾好你那般。”

但即使她这么说了，他还是会默默地为她做许多事。

察觉到她口渴时，他直接将水袋递了过来。当他们一拨人在破陋的废墟中落脚时，他用草垛为她打地铺，还会在深夜里为她盖上厚厚的大衣。

晚上，孩子们都睡在一处，男孩儿睡一边，女孩儿睡一边，以张阿瞒与张琰琰为分界线，谁也不会逾越。

张琰琰一定要张阿瞒同她面对着面睡，才能睡得踏实。

他自然是依了她，咫尺相对的距离，她睡着，他守着。

这是一种“联系”的感觉。

这一拨人显然都知道，这泗州古城中有一个汉代古墓，大概在四十米深的地方，地宫被修建成一个十分诡异的蝎子形状。

张琰琰被他们带去了很多地方，记了很多东西，渐渐描绘出了这泗州古城的平面图，没有探明的区域和已经探明的区域都标示的很清楚。

但他们的目的地，似乎还不是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