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灰色的九月,百特海街道迎来了她特殊的客人。
——少年的脸色不比街头几排白色的纸花圈红润更多,一双漂亮稀有的薄荷绿色眼睛因为阴郁的情绪而染上晦暗的色彩,没有心情梳理的棕色短发乱蓬蓬地翘着,有几绺还粘在他瘦削的脸庞上,更添几分落魄。他穿着一件滑稽可笑的衬衫,左边完好无损,右边却硬生生从上臂处扯断了,小臂直到右手都缠着绷带,上面还附着不知何时蹭上的灰尘。
他显然还没有做好融入这里的打算,拼命东张西望着,带着一览无余的天真。仔细看去,他右手还紧紧攥着一张纸条——估计是什么人介绍他来的吧。然而每个人都清楚,无论他是遭遇不幸流落至此,还是被人骗到这里吃点苦头,来到百特海街的人都再也回不去了。
有趣的是,别人来都是抱着孤注一掷的死,少年却像是在寻找生。
这么一位特殊的,珍贵的客人,如果不曾得到百特海街特有的招待,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的。
游手好闲的男人小子,你不是这儿的人吧?
少年闻言停下脚步,缓缓地转过头来。
那人本来有自己的算盘,在看到少年的正脸时,心下却是一惊。
那一瞬间,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原本在远处高墙上安静栖息着的一排黑漆漆的乌鸦,忽然全部腾翅而起,大声叫唤着从他们头顶掠过,冲向高远的铅灰色云层。
他这半生并不是没有见过美人,特别是那些面容俊秀,气质干净的美少年,他们比美丽的女孩子还要稀有,也更令人印象深刻。那些无污染的灵魂在命运的玩弄下,很快就像经历暴雨后的蔷薇花那样变得一塌糊涂,最后烂在泥里——他们开始变得愤世嫉俗,变得自暴自弃,成为芸芸众生中不起眼的一个,为了活着而将幻梦踩进土里,拼命攥紧手中的每一个子儿。
但是这个少年看向他的时候,虽然模样实在狼狈,腰杆却是笔直。他几乎没有血色的薄唇警惕地轻抿着,睁大眼睛向他望去——通过打量,他一定早就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鬼地方了,却还是这种眼神,人们往往会把这种眼神称之为坚毅,可是他觉得正义更合适这少年——坚信自己所做是正义的人比最坚强的人还要坚强,这通常会让一个人下场悲惨。但是这个少年……他的神情仿佛无论命运将他置于如何惨烈的情境,他都不会有丝毫的动摇。众叛亲离,信仰崩溃,与所爱之人阴阳两隔……人世的种种悲哀和不幸不会摧垮他,只会使他更加强韧,他是会把这种精神贯彻到垂暮之年的人,或许他这样的人只会永远年轻,永远同一张面孔。
安迷修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找一个人。
少年慢慢地,有些拘谨地开口了。
安迷修您知道凹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