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易简不客气的话,唐觉却感觉浑身舒畅,看到易简现在的这种状态,他相信她是真的过的很好。
他抿抿唇,最后下定决心说道“当年的事情对不起!是我误会你,还打了那一巴掌……
不管我是不是你的老师,但我都没有资格打你。对不起,易简,请原谅我迟来的道歉。”
他对着易简鞠了一躬,易简连忙阻止他再说那些抱歉的话。
“老唐,在你打我那巴掌的时候,我其实从来没有恨过你。
那时候我只是很委屈,好像全世界都不希望我过得好,我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自然不愿意再去受谁的欺负。
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她们怎么欺负我就怎么还回去,不愿意多吃一点儿亏,虽然现在看起来很鲁莽,但我从不后悔。”
她对唐觉的称呼还是熟稔的换回了“老唐”这一个。
易简说起这些总是十分释然。她不需要原谅什么。那些仇早在当年就得报了。
“嗯,看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唐觉摘下眼镜抹起了眼泪,那些事情压在他心中影响了他很久。
后来他改变了自己的教学方法,不再去强求,变成了一个又佛系又苟的老油条。
佛系不代表放任,愿意学的自然会去学,不愿意学的他也看开了,只要不在学校犯事他都不会去理会。
他不会再过分的亲近学生,他怕他会遇见下一个易简,会因为自己没能够救赎到她还冤枉了她。
他明白自己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立下誓言要做个好老师的他了,他现在只是芸芸众生一角,麻木而平淡的过着自己现在的日子。
“其实我不止不恨你,那个时候我还很感激你。”
“啊?”
唐觉倒是没想到易简会这么说。“可是那个时候我对你也不好,从来都不知道你被他们欺凌,还总是罚你。
要不是我当初眼界和能力太小,你也不会退学。”
“这不怪你,是我自己选的路。我想说谢谢你老唐,当年除了虞川他们,你是第一个愿意拉我一把的人。
你没有因为我坏学生的名头就放弃我,你在我身上倾注过希望,你也是愿意相信我不比其他学生差的一个老师。
那时候我很窘迫,买不起合身的校服,后来你让人领了新的偷偷塞我课桌里。
那些你惩罚我的试卷练习册,都是你自己花钱买给我的。你保护着我当时那可笑的自尊,对于当时的我来说,你对我已经够好了。
你在我心中是个很好很好的老师,不论是从你的教学能力还是待人之心来说,你也不比其它老师差。”
易简拍了拍唐觉的肩膀,就像曾经的他鼓励她那样。
五年的时间带走了苦难,现在重返这里,她的心中带着释怀和感恩。
易简明白,自己这辈子除了虞川和欠她很多的易家那群人,她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了。
“只要你过得好就好!”
唠唠叨叨了十几分钟之后,两人才相视一笑。
他们明白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易简也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为了张启?”唐觉很是意外。“张启平时在班上的存在感很低,成绩一般,不爱说话,不喜欢和老师同学相处,是个十分孤僻的人。
而且他妈妈十分爱他,总是隔三差五的送东西来给他,不过他那个性子确实是挺让人担忧的。”
易简没想到唐觉对那些事情一无所知,他们看到的张启只是表面,那些掩藏到背后的伤痛却没有人看到。
“张启在学校被霸凌你不知道?”
易简也明白自己问的有些可笑,要是知道的话,那些人也不一定会那么嚣张了吧。
现在这些人的手段可比当年欺负她的人多多了,基本不在校内欺负人,或者他们有多少同伙,有什么隐秘的方法,有什么可以被用来威胁受害者的东西他们都不知道。
易简把自己那天在奶茶店里面见到的场景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唐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的事情。
“那几个孩子平日虽然调皮了一些,但真正的打架什么都从没有干过啊……”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完全没有上过心。”易简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那几个混混都那么嚣张了,刚才还在教室里面要打她来着,怎么可能是什么只调皮了一些。
“有时候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不过你的学生你怎么看待是你的事情,张启的事情我会管到底的,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第二个我出现。”
唐觉还想再说些什么,易简却转身离开,自己回到了教室。
那一刻唐觉站在走廊上,看着这个笼罩在阳光之下的校园,第一次认真审视起自己这些年的教师生涯来。
看着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他再也不能像五年前初出茅庐时那样,勇敢而坚定的说出:“我是一位人民教师,我愿意为了我的学生付出我所有的时间和精力……”
他这些年是尽了做教师的基本职责,但他明白那和他曾经给自己立下的标准还差了一大截儿。
他得过且过,不再像从前那样关注每一个学生,所以那些隐匿在底下的事情他也一概不知。
“老班没骂你吧!”姚灵灵见易简回来了立马围了上来。
易简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摇了摇脑袋。她手中的书是看不进去了,姚灵灵也一样。于是两人干脆把脑袋凑在一起说起悄悄话来。
“你觉得唐觉是个好老师吗?”
“中规中矩,不好不坏。”姚灵灵诚恳的回答到。
“那你对张启有什么了解吗?”像是被戳中了心思,这次姚灵灵有些支支吾吾的,脸也红了一大半。
“他……他人很闷,成绩很好,以前的也很阳光,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段时间开始他就突然变了。
不再笑,也不好好上课,经常请假,还总是和那几个混蛋搅合在一起,明明他们总是欺负他,可他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我想为他出头去告老师他也不领情……”
姚灵灵说了很多,易简也听明白了。
她推测要么是张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那些人手里,要么就是他真的心如死灰,像具行尸走肉一样任由他们欺负。
或者,他是真的很想摆脱他的这副躯壳,用身体上的痛觉来掩盖心底更深处的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