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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鲸鲨)

烟火(明日方舟同人鲸鲨)

(幽灵鲨生贺01:00。基本架空yj世界观。有一点点原创路人。优良传统,生贺不发刀。)

“……十一点钟方向。一号炮弹.....开炮。”

船头。熹微晨光里黑色剪影。为首的身影反而比周围几个娇小一圈。帽子上飘带拂动。

“我们弹药不多了。打一晚上了啊。”

“嘿嘿.....杰夫,怎么说话呢?能用这种语气跟.....”

白色长发垂至地面的背影把望远镜从眼睛上拿下来。“这一群并不多。打掉它们。”

“是,船长。”旁边几个听闻,立即微微颔首,各自走开。

火焰在炮筒口闪烁,远方的海面上顿时炸开了黑色与橘色的烟花。大海被搅动,那里的巨大生物嘶吼着,炮弹炸裂它们的触手和头颅,一个接一个扭动着黏糊糊的身躯沉入海底。

她放下望远镜。另一只手握着一把电锯,那是她的武器。她身体一动,挺起胸脯,抬手将它架到了肩上。一头长发带着刺破海雾的薄薄阳光倾泻而下,露出洁白的面颊和那双透光的、玻璃一样的红色眼睛。她面朝着炮火交织的海面,嘴角逐渐带起一抹有些狂气的微笑。

“报告阿戈尔……深海猎人,二队鲨鱼……幽灵鲨,劳伦缇娜,清理东部海域任务完成……现在返航!”

幽灵鲨,阿戈尔二队L1舰队舰长,主要负责守卫东部沿海城市,阿戈尔海域海嗣驱逐,大规模清剿任务。履历,深海猎人,阿戈尔高级将领。

幽灵鲨回到阿戈尔,检查她的愚人号时发现了一柄蛮小巧的剑。

它嵌在了船头,好在是吃水线以上,不然没准就会造成极大的破坏。

应该是刚插上去不久吧。还没有腐蚀得特别厉害呢。

太神奇了,一柄剑居然能穿过阿戈尔军舰的钢铁外壳。不过它确实很锋利。就是上面有了一些暗红锈痕,不过没关系,应该可以用。幽灵鲨找块礁石坐下来,随意地掀起裙摆擦了擦它。

擦拭的时候,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眼花。她的第一反应是战斗导致过度疲劳。也许不该跑这么远.....应该回屋休息一下。幽灵鲨站起来打算回去。一抬头,惊异发现天空竟已阴沉下来,身边出现一堵表面弯曲的墙。周围被一种说不上来的微光填充着。这是来到什么地方了。

她沿着墙走了几步,想到了什么一样猛地抬头望去。

自己正站在一根巨大的桅杆下面。

桅杆虽说不合常理地巨大,但腐蚀得很严重了,歪歪斜斜,下端没入不知道多深的地方。环视四周,只能看见一些极不完整的线条和轮廓。顺着它们的起伏走势,幽灵鲨脑海里逐渐勾勒出一幅可怕的图景——她正站在一艘巨大的、腐蚀掉的船上。

手中的剑离奇地发出微光,锈迹也消失了,和崭新的一样。

幽灵鲨没什么寻宝探险的心情,也不想找什么埋藏着武功秘籍的山洞。她只想赶快找到离开的方法,或者找个人问问给指条路。

这是一片死寂的世界。她走了好久,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偶尔单调的水泡咕噜咕噜声音,像深渊在低声自语。

幽灵鲨坐下来歇一下。地板上有个海螺,她托着腮看了一会,拾起来吹了吹。悠长空灵的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船上,飘得很远很远。

她才不怕有什么机关埋伏什么的。要是惹来一群海嗣,她正好可以通过它们找到出口。

确实有什么东西出现了。离近了一瞧,咦,不是海嗣,是一个穿着红色衣裙的大美女。

“……你是谁?”红裙的女人明显同样吃惊。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和自己一样的生物。而且这个家伙还会摆弄她的乐器。

“嗯……我是幽灵鲨,深海猎人。如果你愿意,也可以称呼我为阿戈尔的劳伦缇娜。”幽灵鲨微笑,像深海夜色中亮起了一盏月亮。“怎么称呼这位小姐呢?”

红色衣裙的女人有点茫然地皱皱眉。“我是谁呢?好像叫做斯卡蒂吧……好像在很久以前,他们都这么叫她的。"看上去她在努力回忆什么东西。“为了区别,嗯,叫我浊心斯卡蒂吧……要来做我的血亲吗?”

话语陡然一转,她红色的眼睛顿时盯住了幽灵鲨,像禁锢在深渊里发光的钻石,产生一股迷惑性的凋败的美。

幽灵鲨撇撇嘴。她可是敢下令一次开一百二十门大炮的船长,这种妄图蛊惑人心的东西,还是趁早找块擦鞋布,裹巴裹巴,扔大海里去吧。

“你是个深海女巫?”幽灵鲨很绅士地感兴趣道。

“浊心斯卡蒂”表示没怎么考虑过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在这里等什么.....我等得太久了。”她的声音空灵,虚幻,且带着一种空洞的凉意。

“好吧,斯卡蒂小姐,你知道怎么离开这吗?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可能是因为这柄剑?”

“抱歉,我也没有离开过.....请叫我浊心斯卡蒂。我又不是那条虎鲸。”

看来和他们深海猎人是有些关系的啊。幽灵鲨想。难道是中途失忆了吗?

问路是不可能了,幽灵鲨百无聊赖地坐下来,又拾起那只海螺。“要我教你吹吗?”她抬头一看,女巫挨着她也坐了下来。

“好啊。”反正暂时也出不去。

女巫对音乐的把握是幽灵鲨所见过最棒的理解。每一处断句和呼吸都做得恰到好处,声音细微的颤动处理得尤其精致。细节的表现并未破坏整体。她有某种章法,但好像又完全没有章法。那种大胆自由的表达深深吸引了幽灵鲨。

为了打发时间,由音乐她们谈到艺术,接着又谈起了文学和哲学。一起聊天的感觉还真是挺好的。完全不像是在打发时间了。幽灵鲨也不是那么迫切地想要找到出口了。

“所以说,延宕的手法……幽灵鲨?”女巫惊愕看着眼前的人凭空消失。

同一时刻,海边的礁石上。“船长!你回来了!你去哪了啊!我们找得好着急啊!上周救援队刚走……”

此刻,不同的两地,两个人心里浮现同一句话:看来,外来者只能停留一天。

幽灵鲨被上司要求休假。他们觉得她过度疲劳了,而且精神好像也有点不太正常。幽灵鲨叹口气。除了红衣的深海女巫外,她把一切见闻都报告了上去,结果当然没人相信。她抗议说自己一点问题没有,要求回到船上,结果还是被塞给了半个月假期。

剑鱼把档案袋塞给她。“鲨鱼,你确实该好好休息一下。”

她回到家就给剑鱼发了信息。“我要上班。”

回复是:“你休想。”

接下来三天她每天都给剑鱼发信息。

“我要上班。”

“你休想。”

“我要上班。”

…………

她实在太无聊了。要是她现在在船上,舰队闯过滚滚黑烟,船只被撞得猛烈摇动,船头劈开海嗣的身体,大口径的火炮里弹壳又被取出一枚.....这是多么浪漫的气息啊。比休假更能保持良好稳定的心情。

于是幽灵鲨又取出带她见到深海女巫的剑。这回还能再见她吗?

她掀起衣摆擦了擦。什么也没有。愣了一会,她恍然大悟一样去找到了那套还没来及扔掉的破破烂烂的军装。用它擦了擦——果然。熟悉的眼前一花。浊心斯卡蒂仍然坐在那里。

“喂,小斯卡蒂~”幽灵鲨笑着叫她。看到那张惊愕的脸颊,她更想笑了。“呼呼,我又来啦。”

“这才过了多久.....”浊心斯卡蒂小声嘟囔。“就过来了.....这么想见我吗.....”

“不好意思,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清哦。”幽灵鲨凑近笑道。小女巫不知道怎么的有点想要脸红。她明明就是听到了!她就喜欢捉弄捉弄别人。

说起捉弄别人,幽灵鲨好像还真干过不少这种事。但也不是没失败过。想到这,女巫心里才平衡了一点。比如有一回她们打闹着玩,幽灵鲨趁她不备冲她吹了一口沙子。

“没有好好读书吧。美人鱼是不会流眼泪的啊。”女巫露出蛊惑性的笑容,有几分得意。

“什么?哪本书。”幽灵鲨怔住,她读的古籍不少,通用博物学、海洋生物图鉴,还真没见过讲什么美人鱼和她们生理构造的。

“《安徒生童话》啊,你的祖母外祖母真的没讲过吗。”女巫怜悯地瞅瞅她。

幽灵鲨差点咬到舌头。居然是什么安什么童话。

“才不是!”她分辩道。“我七岁生日的时候祖母就送给我一本!八岁时外祖母也送了我一本!”

“好好好……”女巫笑起来。“你生日是什么时候?要不我也送你一本?”

“七月的倒数第五天啦。”幽灵鲨说。“呼呼,小斯卡蒂送我礼物吗?”

“好……”女巫说。“好像那堆礼节挺繁琐的……朋友身份吗?”

“女朋友的话,我会更开心呢。”

“……”

女巫傻到那了。她感觉自己只会戳在原地脸红,跟一个报废的桅杆一样没出息。

幽灵鲨背着手站在她旁边。“嗯,怎么样?”

劳伦缇娜怎么这样!她明明看出来了还问!

七月很快到了。

军舰又要修理了。它被撞得惨不忍睹,这是常态。这时候舰队就能闲上几天。船员抽烟,喝酒,赌博,讲荤段子,懒懒散散,把军队里不许干的事抓紧时间干个饱。

船被拉去修理,估计要过个十好几天。大家闲下来,经常可以聚在一起。机灵鬼阿尔弗就提议给船长开生日派对,得到一片热烈响应。也难怪他能想到这一点,他负责鸣礼炮,本来对这些“仪式”就比较敏感嘛。

热热闹闹和大伙开完派对的幽灵鲨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有点迫不及待地拿出那柄剑擦拭起来。小斯卡蒂会送她什么呢?想想还有点激动的。

劳伦缇娜今天也太好看了吧,女巫眨眨眼睛。……糟。今天是她生日来着。

完了。她把生日礼物给忘了。要是现找一个呢?她仔细想想,这边好像还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送给劳伦缇娜当生日礼物的。

“……”她不知道说什么。是该说“抱歉”还是该说“对不起”,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我们温柔体贴的鲨鲨才不会放着让她尴尬。幽灵鲨立刻微笑道:“没关系啦……但我要一点小小的补偿,可以吧?“

“嗯。“小女巫感激点头。劳伦缇娜人太好了。

幽灵鲨故作思考状,然后带着一分狡黠说道:“那就要求小斯卡蒂说一句我爱你吧。“

“……“

她尝试了几次,坐姿也换了好几回,结果总是就说不出口。

仔细想想,好像向来都是劳伦缇娜说出来,然后她点头。

“哈哈哈,好啦好啦,没关系,“幽灵鲨不再捉弄她了。“明年也一样嘛。反正日子长得很。“

“那,明年带你放焰火吧?这里的烟花还挺好看的。只有这里的啊。“

“太棒了!谢谢我的小斯卡蒂。“幽灵鲨抱住她,又露出那种让人无法拒绝的美丽微笑,深海女巫一阵脸红,什么也不会说了。完蛋。她真是越来越像那个憨憨虎鲸了。

“可别忘了来啊。“斯卡蒂说。烟花可是她这里独有的,别的地方早失传了,从她那点记忆碎片里,好像是历代环保政策越搞越严导致的。

“别让我去找你…太麻烦了。“

“你出不去的吧?“幽灵鲨点头,还是问了一句。

“其实可以的……就是需要帮助……伟大的神……杀死……接近……”一如既往空灵而空洞的声音从斯卡蒂口中飘出,像喃喃的祷词,但猝不及防地停住了。“不行,不行,我们别说这些了吧。会给你带来灾难的。他不希望人们知道那么多。”

“好。“幽灵鲨理解地点头。不会有事的,本来她也没大听清。“我一定来。”

“劳伦缇娜!你来了。”斯卡蒂故作沉稳地开心道。虽然离上回见面只隔了三天,但对于酱酱酿酿小情侣来讲也是够久了。

“抱歉啦,这回隔的时间有点长了……实在忙得抽不出身来啊。"幽灵鲨轻轻掀掀裙摆。夏季是海嗣最活跃的时候,攻击性也特别强,不断有城市遭袭,他们几支舰队来回奔波,还损失了一些船员,好不容易熬出头才有点闲暇。一些船员甚至都跑到多索雷斯或汐斯塔度假去了。

她们又可以一起度过一天的美好时光了。艺术是阿戈尔人共同的爱好和天赋。她们可以唱歌(不得不承认斯卡蒂的海妖歌声的确是泰拉最美的声音),也可以拎着油漆桶在巨大船体上作画一一画她们和她们的故事。它是如此巨大,好像永远也画不完一样。

“画人体的时候,锁骨要稍微靠上一点呢。”幽灵鲨指导斯卡蒂画画。不愧是阿戈尔的雕塑师。斯卡蒂暗中赞叹。

“呃,不是这样长的……“幽灵鲨有些头疼。讲不清楚,她干脆牵起斯卡蒂的手,在自己锁骨上划过。“它的走势是这样……在这里拐进去……再拐弯……连到肩膀。”

幽灵鲨正儿八本讲课,斯卡蒂脸红了一半。“……怎么了?“幽灵鲨冷不丁住了嘴凑近问。彼时她们的手正停在她的肩上。

“真可爱呢。“她摸摸斯卡蒂的长发。

“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讲课,是不是?“斯卡蒂正经脸。

“还是小斯卡蒂从一开始就没想听课呢?“幽灵鲨反噎她一口。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流逝着。幽灵鲨闲下来就会去找斯卡蒂。她不再反感假期,甚至期待多放几天,这样可以连着好几天都去到斯卡蒂身边。可惜每次都只有一天。剑鱼每次告诉她“放一次假”,第二天晚上就通知她“明天上班”了。

这天是新年的前一天。明天开始将会放上十天年假。太棒了。她可以在斯卡蒂身边待上十天!简直太奢侈了。她浸在咸咸的海风里,望着远处海面上粼粼跃动的波光,带着自己的舰队在满天落霞中返航。他们刚遭遇了一群海嗣,好在把它们打散了,也击沉了不少。要回家啦。

后面的军舰好像出现了骚动。这是怎么了?幽灵鲨皱皱眉,轻巧地一抬手,把电锯架到肩上。嘈杂声越来越大,能听见其中尖锐的咒骂、哭喊。她觉得不对劲,立刻赶过去。

“船长!船长!……是海嗣!它……它爬到船上来了!"

“慌什么慌,你可是一名军官。“幽灵鲨说一句,也顾不上安慰,向那边奔去。在船上,也许只有她能稍微拦一拦这该死的东西了。

“要不要开炮?把它轰碎。"老炮兵抚摸着一门AK-130。他知道这是损失最小的办法。

“……不。我要让所有人都活下来。“幽灵鲨头也不回。海嗣还没有完全爬上甲板,她觉得一定能够把它赶回海里。“清空甲板!现在所有人都躲到船舱去!脱离舰队,左转全速前进!

大船震颤起来。它顿了顿,然后在辽阔的深蓝色海面上狂奔起来,大块的白色的浮冰在船下破开,碎成粉末。幽灵鲨深吸一口气,挥动电锯向海嗣拍过去,想要迫使它松开黏糊糊的触手回到海里。

船员们此刻都露出脑袋来,敬畏地望着那个站在庞大海怪面前对抗的渺小身影。他们没法冲上甲板帮忙,于是自发地、齐声地为船长呐喊起来。幽灵鲨能听到每一个人的声音。她心里像被草原上的野火猛烈地灼烧过去一样。她感动极了。

海嗣并不吃这一套。它远比她想象得灵活。绕开电锯,它的柔软的身体嗵一下落到甲板上,同时伸出触手去绞杀她。

幽灵鲨躲过去。海嗣卷空了,那几只触手软趴趴地瘫下来,占据在地面上。紧接着又是几只。幽灵鲨躲闪之中发现立足之地越来越少,海嗣想要把她逼到绝路。

她没有办法。这真的是最后一块没有被占据的地板了。一个疯狂的念头龙卷风般地在心中呼啸成型。这个念头让她紧紧咬住牙,眼睛发出微微的红光。

那一瞬间,她下意识地松手,然后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拔出了斯卡蒂的剑。透过那一堆乱七八糟的触手,幽灵鲨眼前浮现出丑陋肥厚的皮肤下它跳动的心脏。她双眼死死盯着那里,在半秒钟后那里将划过离她最近的地方。海嗣要碾碎它的敌人。它张开触手,同时——

船员们瞪大着布满血丝的双眼,不能眨一下。他们的船长一次又一次躲过了触手上脸盆大小的一伸一缩的吸盘,现在没有武器和退路了,她真的会死吗。

她不会。她是鲨鱼,是幽灵鲨,是劳伦缇娜。没有人能够打败她。他们如此狂热地相信着,好像一群对着大火扭动着疯狂的舞蹈的异教徒。

一一同时,幽灵鲨的剑直直地落进它的心脏之中。

准确无误。

她甚至感受到它碎裂时轻微的颤抖。

海嗣向后仰去,发出难以名说的刺耳嘶鸣。深绿色的恶臭的液体喷涌而出,落进海里一阵刺啦刺啦的声音。尖锐声波夏然而止,张开的触手停在空中,没有落下来,完全僵死了,迅速收缩,变成了苍白的一团。

它巨大的身躯轰一声落进大海。激起的水花和雾气把整艘军舰埋在跌宕的白茫茫中。

阿尔弗屏住呼吸。所有人都被海水浇得睁不开眼睛也挪不动身子,但他简直无法抑制心里茫然般的兴奋和激动,扒着护栏站起来,弯着腰艰难地向礼炮冲去。实在走不动了,就停在那跪一会。他心里只有两个念头,第一个是船长是阿戈尔的英雄,另一个是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为她鸣响十二礼炮。他虽然只有十七岁,还是个孩子。

水花落尽了。

船员们抹一把脸,湿着衣衫和头发,傻掉一样看着甲板上那个优美、挺立、面对大海、将电锯架在肩上的背影。模糊黯淡的暮色里,她站在那,像升起来的月亮。他们想要欢呼或者大哭,或者庆祝所有人都活下来,但是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礼炮响了,轰隆隆地回荡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

舰队上空迸溅一团一团的烟火。有金色的,有银色的,华丽,辉煌。满天的绚丽焰火,好像要把星星也点着似的。

每条船上都张灯结彩。船员守着酒桶,家禽家畜添了伙食,连老鼠夹子都撤掉了弹簧。到处喜气洋洋,像在过节。阿尔弗红光满面,逢人采访就说还想再给船长鸣一次礼炮。杰夫少有地开怀大笑,甚至和“酒糟鼻子”赌了几把。

所有人都很开心。

而幽灵鲨仍然站在那里。

她有点傻气地眨眨眼睛,呆呆望着波浪起伏的大海。

斯卡蒂的剑,插在海嗣身上沉下去了。

“对。一一开火!”

“驱逐舰全部左面迎敌!”

“好。开足马力吧,我们在暴风雨前冲回去!"

一次又一次战役。谁也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谁也不能问他们和大海之间的战争还要持续多久。

是的。十年过去了。

幽灵鲨仍然带领着她的舰队航行在海上。她仍是船长,把电锯习惯性地架到肩上,又酷又优雅。开的战舰换了一艘又一艘,只要舰队不变就仍然叫愚人号。船员来来去去增减了好几回,有的退役了,有的转业了,还有的就战死在海上了。

她也仍然在独自默默地寻找通向斯卡蒂身边的剑。她不可能请阿戈尔调来几十艘潜艇为她找一柄剑。舰队航行到不同的地方,在不同的海域与海嗣恶战。每次一打完仗,或者船一停下,她就跳进海里找那柄剑。

她潜得很深。她是鲨鱼啊。

但也从来没找到。实际上,在那个丢失的夜晚,她潜下去而一无所获时就预感到了。她再也没法去见她的小斯卡蒂了。抱歉啊,真的很抱歉,不是我故意爽约啦。也抱歉让你一直等着我了。幽灵鲨遗憾而愧疚地想,在剑落下去的船舷那里刻了一个记号。也许她也已经忘了吧,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样最好,幽灵鲨继续想。她本身就从大海中来,如今又在这里把她还给大海了。幽灵鲨并不是那种特别想不开、有什么事会挂念一辈子的人。

“船长……它们会飞!是从天上来啊!”

“……我们没有飞机。”

“但是,大炮行不行……炮弹,还有不少……”

这是阿戈尔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们一点准备也没有。

幽灵鲨看着窗外,嘴角逐渐露出一抹微笑。

让人想起曾经,那个疯狂地游荡在战场上,令人胆寒的修女。

她好像找到了那时的感觉。

……对。对,对!就是这样!哈哈哈哈哈!

“让他们开炮吧,至于我……我最擅长锯点什么了!"幽灵鲨提起裙摆,好看得不像话。“调转炮口,对准四点钟方向。记得延迟……还有,狠狠轰它们的头颅!让那帮伙计们手都放准点。不许浪费一颗炮弹。”

一百二十门大炮缓慢而不可抗拒地整整齐齐扭转起来,逐渐对准了同一个方向。两排火炮一同慢慢抬头,拉出一个仰角。漆黑的炮口像黑洞洞的眼睛,盯死了多云的天空,静静等候着目标的降临。

天空上一堆密密麻麻的黑点逐渐放大。海嗣扇动着背后蝙蝠般的翅翼俯冲下来。望远镜里,它们长着章鱼的脑袋和类人的身躯。章鱼触手乱麻麻地在胸膛前晃动,青铜色的躯体上横肉堆叠,一看就令人反胃。体型不算巨大,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的凶残和狡诈却是以前那些生物根本不具备的。

“保持梯形队形,全速前进!"

八艘军舰整齐破开波浪。来自海面和来自天空的即将撞在一起,那时真正的战斗将会爆发!

前进到某个时刻,一百二十门高射炮口顿时闪过一排火焰!

但可不要以为她只有这一百二十门高射炮。130毫米、136毫米、152毫米的大口径火炮正隐藏在她所在的愚人号上,准备着应对冲过重重火力封锁的凶恶生物。

片刻后天空中炸开一团一团火焰。人类的先进的炮弹呼啸,黑色灰色和橙红色的烟火肆意进溅,带着古老生物的驱体,燃烧着坠落进波涛滚滚的大海。

幽灵鲨站在船头,一头白色长发散下来,在风中飞舞。她心中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决绝和澎湃,当然还有一阵近乎凄美的疯狂。

“它们很快要登船了,深海猎人,跟在我身后!”幽灵鲨握住电锯。嗡的一声齿轮发动,掀起一片火花,接着直直地向降落下来的海嗣抡过去!

锯开它们,然后回到阿戈尔,把情况传达给每一支舰队!

墨绿色的粘稠血液在空中挥洒。断裂的触手和人的肢体散落在甲板。幽灵鲨游荡在战场,从一艘军舰到另一艘,眼中红光闪动。她一边在耳麦里指挥,一边插进一些凶险的圈子,帮助困在海嗣手里的船员解决掉敌人。

而在空中,火光与浓郁的黑烟连续不间断地从炮筒中喷出。炮兵摇动手柄。成片海嗣带着悍不畏死的劲头扑来,而船上的人咬紧牙关,死死盯着镜片中黑色的短线,一下一下轰击着天空,浑然不知脸上的表情已经扭曲。

火球划出优美的抛物线落进大海。舰船在浓烟里穿出,像火车穿出了隧道。紫色的乌云越压越低,被闪电撕开一瞬就立即再度并拢。灰色的海面上,风挑起波浪,整个大海都不安地动荡着,好像深处要出现什么令人恐惧的存在。

“必须在暴风雨到来前打完这群海嗣。“幽灵鲨望着翻滚的天空说道。“一下起雨来,它们就如鱼得水了。”

“是。“几位军官应道。“其实,它们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确实。飞掠的海嗣比十个小时前明显稀疏多了。

当最后一只海嗣被她的电锯锯开时,整支舰队上空仿佛响起了一声长长的深呼吸。喜悦,轻快,以及对上苍的感激。他们简直创造了奇迹。

“抓紧返航。“幽灵鲨挥挥手。她没再多说什么。她很累了。

但又有谁知道,在这激动、兴奋、充满希望的返航途中,变故陡生!

“戴安娜!”幽灵鲨认出这个满脸血污的人来了。“还有没有,有没有炮弹!把这个女人炸碎!让她和我们的船一起沉下去吧!”她白色长发飞舞,说出来的命令哪个敌人听了怕是也要暗骂一声这个疯子。

“炮弹打完了——包括礼炮。那个礼炮兵……阿尔弗,他也战死了。”戴安娜说。她是最后一个炮手。目睹和通知了这么多人的死亡,她也许已经习惯了,不再悲痛难当,语气平缓,就像叹了一口气一样。

“好。”幽灵鲨说。“还有多少人拦着这个神秘人?”

“三个。我们是最后的五个人了。时间不多,船长。刚才十个都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戴安娜恢复了冷峻而理性的语气。“也许,我们遇上了海嗣所服务的……神灵。”

“你说,神灵会被撕碎在我的电锯下吗……”幽灵鲨双眼散发幽幽猩红光芒,她笑着提起电锯,任凭鲜血从手上淌下,滴落在尖牙一样的齿轮上。

戴安娜叹口气跟上。她知道船长实际上很清醒。她并没有真的疯掉。她从来没有真正疯掉过。

幽灵鲨没有看到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神秘的家伙。她来到船舱时,三个人都已经被杀死了,横横竖竖躺了一地。搜索一圈,无果,她们回到甲板。

“船长……”戴安娜在背后说。“小心”两字没有说出口,就彻底失去了声音。

长满铁锈的剑尖从胸口穿出。

船长一定听到了。她会躲开偷袭。她会锯开这个野蛮的海嗣女人,活下来,然后回到阿戈尔。她是阿戈尔的英雄。她会替他们接过勋章和带水珠的矢车菊。街上将有盛大的游行,礼炮将再次鸣响。她还会告诉阿戈尔,以后要增派飞机对付这群海怪,以及他们的神灵;而阿戈尔会分派给她新的舰队。她将继续把电锯架在肩上,站在甲板上,航行在这片大海,风吹过她的头发,想起对抗过的海怪,想起愚人号,想起他们。

轮到自己了。就让她看看到底是谁更胜一筹吧。幽灵鲨甩动长发冲上去,和她的不速之客撞到一起。就是这个人扭转了局势,以一己之力把一场巨大的胜利生生变成了屠宰场。不,也许她不是人。戴安娜说得对。她也许是海嗣的神灵。

电锯和剑身碰撞时带起一片火花,一瞬又一瞬照亮漆黑的甲板。幽灵鲨没有给她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但那柄巨剑一样没有伤到自己。幽灵鲨已经战斗了一整天,她有些脱力了。锯开眼前的人显然已经不太现实,要尽快找到取胜办法啊。不能再耗下去了。

幽灵鲨尽可能细致地观察对方的身影。逐渐地,那人的身形终于在她脑海里明朗了起来。透过斗篷,她眼前慢慢浮现心脏的位置。

对手冲过来了。

在此一举。

可以干掉她的,对吧,劳伦缇娜。她对自己说。你曾经杀死了一只海嗣。那可是比人大了上百倍的海怪啊。

幽灵鲨举起电锯。这样可以迫使对方扭出一个弧度……然后,让胸膛划过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她松开手。敌人的心脏就在眼前了。她摸向腰间——

这回没有船员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了,也不会有什么加油呐喊了。但他们的脸永远留在她心中。……也许,他们只是换了个形式留在这里。这样也好吧。

——不,等等。腰带上空空荡荡。

那把剑,早就丢了啊。

幽灵鲨轻吁一口气,心里平静下来。战死是最理想的结局吧,作为一个海军船长。实在不能想到更体面的、更有尊严的谢幕方式了。他们永远是阿戈尔的英雄。

不知道为什么,一种遗憾突然出现,急速涌来的潮水一样淹没了她。在这个时刻,她竟然蓦地想起了十年前的某个时刻,和一个红衣的、声音很空灵的、答应一起看烟火的深海女巫。幽灵鲨突然觉得特别遗憾。好像这辈子最遗憾的事了。那是跟国家和战争无关的、只属于她们两个的烟火吧。

鲜血像一个小小的礼花在她胸口绽开,然后顺着锈迹斑斑的剑流下来。

海上七月末的夏季夜晚恬静又平和。盐风吹动,不知道从哪里传来飘忽不定、似有似无的钟声。它一声一声敲着。

这大概是零点的钟声。

这一天……到此结束。

幽灵鲨隔着红色的血迹和锈迹望着对面藏在宽大帽檐下的人。她感到眼前一花。

红裙的女巫正目瞪口呆看着她。

手里握着那柄剑。

斯卡蒂背后的夜空里升起烟火。紧接着它们落下来,如同满天的星星敲碎了下起了雨。她红色的眼睛里微微发亮,好像光被困在钻石里折射无数次无法离开。也许是倒映着对面那双眼睛里的烟火……也许是烟火照亮的一滴并不会存在的眼泪。

斯卡蒂:(失神喃喃)劳伦缇娜?!你,怎么……

幽灵鲨:(把剑拔出来)……我没事。

斯卡蒂:请不要逞强,我知道你物理耐受强悍,但……

幽灵鲨:(倒进斯卡蒂怀里)唔……

斯卡蒂:劳伦缇娜!!

幽灵鲨:(淡定睁开眼睛站起来)想不到吧。我刚才开了肉斩骨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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