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晨光熹微，温柔的打在安德鲁的半边脸，安德鲁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避开，他心想，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看到过如此温柔的阳光了。自从跟卢卡在一起，他心里也没有这么害怕流言蜚语，确切来说，卡尔让他有了活下去的动力，卢卡给了他阳光和希望。

哎……安德鲁摇摇头，怎么又提到卡尔了？明明自己已经跟他站在对立面。安德鲁苦笑，其实自己并不想这样，但是又害怕卡尔知道，自己不想让他离开这个墓地。其实事情到这一步，他还是有点后悔的。但是转念想想，卢卡对自己这么好，哪怕知道可能到最后他也不会再护着自己，但是这段经历也是弥足珍贵，帮这个忙也是值得。

正当他痛苦纠结的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奇怪，这是自己的家，这个时候，谁会来呢？

“卢卡？”安德鲁试探性叫了一声，对方没有回答，“艾米丽？”又没有声音，“卡尔？”还是没有声音。他忍不住走到门前，刚想透过猫眼去看，这时门外传来了声音：“守墓人，是我。”这是……艾玛·伍兹的声音，可是，她来干嘛？

算了，她也造成不了什么威胁，想着，安德鲁给她开了门。“谢谢。”艾玛礼貌的笑道，然后轻轻走了进来，这让安德鲁对她有了几分好感。他顺手拿了个椅子，示意她坐，艾玛点头坐了下来，囚徒也坐到了桌边，虽然她表面上单纯无害，但是囚徒说她城府极深，所以安德鲁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艾玛，”他试探的问道，“今天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艾玛歪着头想了想，说：“其实你心里清楚，对吧。”安德鲁暗暗吃惊，不会自己的心思被她洞察了吧。她城府极深，极有可能是这样。想着他决定用沉默做为他的回答，反正只要他不说，就跟她耗着，看谁耗过谁。

艾玛见他不说话，便将自己的小工具箱放在了桌上，开门见山，漫不经心的说道：“你自己心里清楚，为什么要帮囚徒。”安德鲁不服气的说：“囚徒他对我好，难道我帮他还有错了。”艾玛抬头睨了他一眼，这让安德鲁很不爽，拿起铲子质问：“你什么意思？”艾玛直视他，冷冷的吐字：“你说呢？”安德鲁莫名的有些害怕，但是面上仍不动声色：“怎么了？你想说什么，还要问我？”

艾玛抿起嘴，略微思索了一会，开口道：“你难道……不觉得后悔？”“为什么会觉得后悔？”安德鲁反问。

艾玛抬头看着他，叹了口气：“所以，在入殓师和囚徒之间，你还是选择了囚徒，对吧。”她的声音很轻，却如同丢在水里的一片小石子，泛起了一圈圈涟漪，这句话也不断在安德鲁脑海里回荡。一时间，他竟然不敢直视艾玛。

艾玛幽幽的说：“决定权在你，我只是让你面对这个现实，守墓人，别在逃避了！”她特意加重了最后一句话。这让守墓人的心狠狠跳了一下，他嘟囔道：“早知道就不该把你放进来。”艾玛就像是没听到一样哼着小曲，安德鲁也不知道她哼的是什么歌，就这样两人都不说话。

“反正，”艾玛再次开口，“你如果愿意再去见入殓师，囚徒那边的话，我会去通融，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你？”安德鲁看着艾玛，又恢复了往日的轻蔑与不屑，“就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能说服囚徒？你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吧？”艾玛没有回答，依旧在哼着歌，看他的模样，完全是没有在担心。安德鲁自己也有些动摇，万一真的能说服。但是转念一想，这不可能，不然为什么不是卢卡亲自找自己，而是派这个小丫头片子？

“守墓人，说了这么久，你到底愿不愿意？”艾玛再次开口，这一次她的周围多了一丝压迫感。守墓人觉得，自己身边的人，入殓师，医生和囚徒压迫感已经很强了，但是还有一个压迫感同样很强的人，她叫艾玛·伍兹。安德鲁并没有了解过她，只知道她喜欢浇灌花草，所以孩子们喜欢喊她“园丁姐姐”。但是没有想的这个“园丁姐姐”，竟然是个深藏不露之人。

“守墓人，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克劳德，也就是约瑟夫弟弟的尸体被我掉包之后，通过社工先生给了约瑟夫。”这可真是个震惊的消息，守墓人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惊讶的不得了。然后又听艾玛说：“约瑟夫的目的囚徒的确查清楚了，但是约瑟夫并没有伤害卡尔的打算。你换位思考一下，假如你是卡尔，而约瑟夫是囚徒呢？”艾玛竟然从心理层面说动了安德鲁，他开始动摇了。

守墓人的目光恢复了往日的冰冷，但是，说出的话却让艾玛放下了心：“好，我答应你，但是假如出了事，你必须承担全部责任。”艾玛点头：“你想怎么说？”“就说是你逼迫我。”艾玛点头，然后安德鲁又加了一句：“你闯进我的家，用刀抵着我，我还没反应过来，你就威胁我。”原以为艾玛会害怕，但是她眉头都不皱，直接同意了。然后丢下一句“谢谢”，头也不回的走了。

安德鲁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他还是拿不定主意，因为当时他就有预感，虽然艾玛说决定权在他，但是假如他不同意，艾玛一定会说服他，直到他同意。至于通融囚徒……呵呵呵那简直是个笑话。但是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他守墓人虽然是个做黑产业的人，但是他还是言而有信的。

他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遁地来到卡尔家。

他遁了一路的地来到卡尔家，刚要敲门，却犹豫了，他看到卡尔正坐在桌子前发呆，平常这时候，他应该是在墓地，要么喝酒，要么同自己聊天或者打几局游戏。

这时候，卡尔却发现了他，安德鲁一阵惊慌，想要逃走，这时门却“咔”的一声开了。“是你啊，安德鲁。”卡尔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安德鲁看出来他这几天没怎么吃饭，神情有些憔悴，整个人都瘦了。如果是约瑟夫看到这样的他，会心疼吧。就像囚徒看到那样病态的自己。

“卡尔，是我，我……”“进。”安德鲁还想说什么，卡尔却很爽快，安德鲁有些受宠若惊。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卡尔，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什么？”卡尔转过身来，眸光微闪，“既然你有勇气站在我这边，那我就有给你开门的必要，你这次，是背着囚徒来的吧。”安德鲁点头：“果然，还是瞒不过你。”卡尔轻轻摇头，没有说话。

囚徒轻轻开口：“其实……约瑟夫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知道？”卡尔的声音依然不带一丝温度，但是守墓人并不害怕，而是直接说了下去：“当然，囚徒和医生都查清楚了。”“说。”卡尔淡淡的吐出一个字，但是他的内心已经是激动的像是有几只小兔子在乱撞。“他……是因为他弟弟的死，才来调查的。”“嗯我知道。”“额……约瑟夫本意是想要摸清这条黑色产业链，然后连根拔起……”说到“连根拔起”，安德鲁特地看了卡尔一眼，好在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于是他继续说：“他的确是想报他弟弟的仇，并且是利用你，但是他并没有想伤害你……”卡尔哑着嗓子开口了：“谁告诉你的？”“大部分是囚徒，小部分是艾玛。”“艾玛？”卡尔惊讶的转过身，“那个十几岁的‘园丁小姐’？”安德鲁点头，卡尔惊讶道：“她怎么知道这么多？看来，是我低估她了。”“其实吧，不妨再告诉你一个事，也算是……一个补偿吧。约瑟夫弟弟的尸体是艾玛托克利切先生送到约瑟夫那儿的。”卡尔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这……”“艾玛亲口说的。”安德鲁点头，“我知道这很难以置信，可是这却是事实。”

卡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在疯人院里面我抛下他独自跑，并不是因为他利用我，而是因为他不愿意告诉我真相。”“不过他的确没有伤害你的打算，这倒是真的。”“可是他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你想想看当时那个情况允许吗？就算告诉你了，以你的性格会相信吗？”

卡尔愣住了，不愧是和他相处五年的守墓人，对他真的很了解。“卡尔，我不妨再告诉诉你吧。约瑟夫和你一样喜欢黄玫瑰。”卡尔身体狠狠一缩，瞪大了眼睛，“这，这这……”安德鲁想了一下，还是觉得将自己的私心说出来，说完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这才是我帮囚徒最初的原因。但是真的没有想到他对我这么好。”

卡尔站在原地，喃喃道：“所以还是我误会了约瑟夫，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