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三更,顾云声结束打坐后起身看了眼窗外,月圆云少,月光洒落大地。
此处位于半山腰,鲜少有人活动,四周杂草丛生,满山的色彩,唯有院前的一株桃树。
月光洒落在桃树上,月光一会出现,一会消失,仿佛这株桃树正在呼吸这月光一般,这已然一棵有了灵智的桃树,只需假以时日,定能修成人形。
顾云声的视线慢慢移向身后的小榻,重重垂落的纱帐后隐约躺了一个人。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说了多少次了要避嫌,也不知道男女大防……”
说罢,认命似的往香炉里加了两勺助眠的沉香,随后以水净手,缓缓撩开纱帐。
只见池希年躺在小榻上睡得正香,月光打在她脸上,是能够清晰地看见的那份美丽,此刻不知道梦到什么,嘴角还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顾云声不由心情好了点,他揉了揉酸涩的眉间,决定暂时不去想这四处的危机,而是轻轻为池希年拢了拢被子。
而此刻的池希年,确实做了一个梦。
梦中,是幼时的她与顾云声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天妖两界关系甚好,每五百年便会组织一场天妖大会,让两界优秀青年比试,拔得头筹者将得到天帝和妖王准备的天阶灵器。
这一届的大会定在不周山,比试项目是逐鹿。
七天七夜,最后谁打到的猎物最多,灵阶最高,谁便胜出。
那时池希年才十几岁,在妖王眼里还只是个小崽子,所以她并未得到参加大赛的名额。
所以,她变回了本体钻进参赛队伍的车架,一路跟着悄悄来到了不周山。
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
顾云深是被带在天族队伍里光明正大的来的,他在逐鹿时看到一只长相可爱的灵兔,本想射回去送给母后。谁知那兔子吃了一箭后就开始漫无目标地狂奔,他只得打马追了过去,这么一追,便与身后的侍卫走散了。
等他追上灵兔时,兔子已经在一个红衫女孩手中了。
女孩神态天真,娇憨顽皮,双颊晕红,年纪虽幼,却又容色清丽、气度高雅,比画里走下来的还要好看,
但从小直男的顾云深哪管这些,手向前一伸道:“我射中的,还给我!”
语气凶巴巴的,让小池希年一下便被吓红的眼眶,但她手中灵力不减,一下便将兔子的伤治好了。“兔子那么可爱,我才不要还给你,给你你定要杀了它!”
“我不杀它……”见池希年眼泪汪汪的,顾云声一下便皱起眉来,“你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
“可,可我不是男子汉啊……”池希年委屈巴巴的,从袖中掏出一朵蔫吧的花递给他,“哥哥,你把兔子送给我好不好,我也把这朵小花送给你。”
“谁稀罕你的小花!”顾云深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却还是不情不愿的收下了花,“兔子就送给你了,反正这林子里也不止这只兔子!”
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谁知他每走一步,身后就像跟了一个小尾巴一样,甩都甩不掉。
顾云深更气了,停下脚步质问身后之人,“你要跟我到什么时候!大不了我答应你不打小兔了还不行!”
他以为她是担心自己走后又有其他灵兔早到祸害。
“不是……”池希年捏着裙角,扭捏的说道:“我迷路了。”
顾云深一时觉得头更疼了,“你是妖族?”
他可没在天界看到过这么麻烦的孩子。
池希年点点头。
“可我不记得妖族这次来了个你这么个麻烦精,你莫不是趁你家大人不注意偷偷跑来的吧!”自认为看透一切的顾云深啧了一声,“你要跟着我也可以,不能给我惹麻烦,等下了山找到你家长辈就离开!”
池希年面上一喜,“谢谢哥哥!”
之后的几天,顾云深身后都跟着一个小尾巴,他打到了猎物,她就第一个冲上去帮他捡起来,表现得比他自己还高兴。他随便哪里擦伤一下,她比自己受了伤还要难过,一点点小伤都要用自己的本命黑莲为他疗伤。
顾云深乐得有这么一个跟班跟在身后,直到第五日,失散许久的侍卫终于找到了他。
池希年看到突然出现的一大批人,害怕自己偷溜的事被发现,“咻”的一下就钻进了顾云深的怀里,但是又忍不住好奇的探出脑袋悄悄打量他们。
那眼神,让顾云深想起了因迷路钻进他营帐里的小鹿。
湿漉漉的,又可怜兮兮的,让人的心软成了一片汪洋。
“不用怕,他们都是我的人。”顾云深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抚道。
谁知小姑娘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样迅速钻出他的怀抱,“他们喊你殿下,你是天界太子?”
顾云声看着空落落的怀抱,眉头紧锁,似乎想不明白这几天一直粘着他的人为何突然这般生疏。
“你怕我?”
池希年立刻摇头,也不是怕他,只是觉得以他们的关系,总该是需要避嫌的。
她说:“我听说你有未婚妻了。”
“没有。”他立刻否认。
“可是……”婚约明明已经定下了,怎么能算没有呢?池希年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顾云深看到她眼眶发红,心里一揪解释道:“只要我不愿意,谁也不能强迫我。”
“不愿意便不愿意,神气什么!我更不愿意!”池希年把他送的小兔塞进他的怀里,冷哼一声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顾云深不知她为何生气,从后面追了上去拉住她,这一拉不要紧,反而把小姑娘的脚给扭了。
池希年哭的更大声了,后来妖王找来带走她时,顾云声才知道她便是自己的未婚妻。
梦境到这里结束,池希年悠悠转醒。
“醒了?”
她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嗯,做了个梦。”
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朦胧,像是有一片羽毛在他心脏上轻轻挠了一下,留下一阵阵的酥麻痒意。顾云深不由的放低的声音,轻声问道:“梦到了什么?”
“梦到小时候我偷偷跑去不周山,你说不同意我们的婚约。”
他自然也记得这事,此时无奈的叹了口气解释道:“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婚约对象是你。”
“哦?这么说知道是我你就愿意了?顾云声,你该不会小的时候就喜欢我了吧?”她得寸进尺的缠着他问。
顾云深不语,但池希年却不依不饶。
“是不是嘛,是不是嘛~”
那双眸子里像布满了星光,只需一眼,便可使人沦陷。
她说这话的时候,音调软绵绵,尾音上扬,仿佛挂了层糖浆,甜津津的。落入他的耳中,如同掷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溅起一圈涟漪。
他侧过脸,以掩脸上的薄红,嘴却是硬得很,“你从小就是个麻烦精,谁会喜欢麻烦精。”
池希年气急,正要跳起来与他理论一二,谁知这时,房间的门却被敲响了。
“哥!云汐不见了!”
顾云声和池希年对视一眼,收起了脸上的嬉笑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