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很少拒绝她的要求。”小林坐在宋时希对面，审讯室里一片寂静，只有手表的时针在不断行走。

“包括离婚，你也答应了她。”

“对。”

“那为什么没离成。”

“因为没来得及。”宋时希对着小林讽刺地一笑：“小林警官，你相信吗？”

他们确实已经协商好离婚了，在六月十三，一起到民政局前，办理离婚手续。

可问心自问，他舍得离开她吗？

他不舍得。

所以在前一天，他早早回到家中，他买了戒指，布置了房间，做了她喜欢的饭菜，他想要一次重来的机会，他可以不再那么痴迷工作，只要两个人能长长久久地陪伴在一起就好了。

她没有父母，没有孩子，只是孤零零一个人的家，以后他不会让她孤单的。

可六月十二，一个司机酒驾，在路口撞了人。

六月十二，是沈愉离世的日子。

所有人都相信她死了，唯独他不信。

葬礼的时候，所有人都到场了，唯独他不愿意看到。

28.

实验室里，有一个未完成的项目，可能随时出现问题。

它因为违背伦理，已经被国家叫停，擅自使用会受到严重的法律惩处。

但这个项目，可以根据使用者设定的程序，构建出一个全新的世界。

他想要，重新打造一个沈愉。

是悔恨，还是爱？

她的人生太艰难了。

所以这个世界里，她的人生会万事顺遂。

她心想事成，有健康恩爱的父母，有不有操心的事业，有可爱聪明的孩子。

还有体贴入微的丈夫。

一切沈愉没有的，她都会拥有。

他抱着虚拟世界里的她说：“小鱼儿，我爱你。”

一定记住，我爱你，至死方休。

他没有骗她，一直都没有，他爱的是小鱼儿。

是沈愉。

他静静地躺在实验室里，沉溺在虚拟的世界里。

直到有一天，一个同事，误打误撞地闯了进去。

他出现在虚假沈愉的学校里，他的出现，使那本就脆弱的世界，出现了更大的裂口。

他作为科研人员之一，找到了研究室的警报。

黄粱一梦，终有醒来的一天。

“你真是个疯子。”

“是啊。”他抬起头，勉强勾起嘴角自嘲。

“但如果她知道你曾去医院看过她，或许会高兴一点。”小林耸耸肩：“不过不知道也无所谓，毕竟，按照她的个性，对你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怨气。”

宋时希听到这话，抬头听了小林半晌，最后默默叹了口气：“你到底是谁啊。”

“你大概是真的不怎么回家吧，我是沈老师带的第一批学生，你们家楼下住的是我姐姐。”他盯着宋时希：“其实你见过我。”

当时，他去姐姐家吃饭，正坐在一起聊天，就听楼上一声巨响。姐姐知道楼上的沈老师怀孕了，连忙跑上去查看。

他跟在最后面，等众人冲进去，站在人群中间，才看清倒在地上的女人。

沈愉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地板上是一片血迹，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哭得撕心裂肺。

“现实中的婚姻走到了尽头，虚拟世界里也只剩虚假的爱意。”小林收起那本日记，俯视座位上的男人，说不清是否有过怜悯。

真是可悲。

今天的审讯已经结束，小林抱起所有资料，打算将这起案件上报。

还没走出审讯室，身后忽然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

他大概是酝酿了很久，喑哑的嗓音在密闭空间里低沉回响，他目光涣散地盯着前方，轻轻地扬起了嘴角。

“那时候，我们大学第一次放假，我去找她。我们约在楼边的一个餐馆，可那天是节庆，餐馆爆满，我们只能在路边冻得哆哆嗦嗦的吃着关东煮。”

大学时的第一个假期，他们站在漫天大雪下，相互依偎着，在街边小贩的叫喊声中，握着热气腾腾的关东煮，像无数个普通恋人那样在街边穿梭。

彼时的爱意真诚热忱，总相信在余下的时光里能够携手终生。

案件序幕落下，警方公布了详情。

“你听说前两天那个案子了吗？”

“科学家擅自用违规仪器的那个？”

“对啊，你知道为什么那个仪器早早就被说违规，却不销毁吗？”

“为什么？”

“因为那个仪器，根本销毁不了……”

里面的世界，破碎后，也许消失，也许依然存在……

谁知道呢？或许我们生活的世界，也是虚假的。

时光流逝，记忆封存。

无人注意，实验室里落满灰尘的机器，再一次亮起了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