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天至年间,南康帝在位,政治昏庸无道,穷奢极欲,一心求长生,无心于朝政,且赋税沉重,置百姓于水火中。听闻江南有传说中能让人长生的羽人出没,他秘密派柳霜寒前去抓拿,她对利益看的很重,这是个好机会。
……
江南尚未开发完成,但也小有繁华,聚集各地商人前来买卖。柳霜寒此次前来挺低调,到杭州城周边买了一座小宅休憩,准备着计划。羽人身有奇术且能飞天,一切需得小心。
她先到杭州城里逛逛熟悉一下,她没来过几次这里。这杭州城挺大的,走了许久腿脚有点酸痛。不知不觉她已走到一处湖边,岸边杨柳依依,轻风拂过,吹起枝条飞扬、微波荡漾,带来清爽之感。湖中荷花才露尖尖,水中鱼儿偶有越出水面戏荷花。朝岸对面望能隐约看到一座寺庙,应该是云林寺,她猜测。这里显出一片和平安宁,不似豫州那般战乱频繁。
她从小便随阿爹习武,立志成为巾帼女将军,眼里只有杀敌,手上沾满鲜血,练就一身戾气。她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这种让人心安的环境了。
突然,一场雨来得措手不及,她慌忙跑到树下,可这树并没有挡住太多雨。
她正恼怒着,一把伞出现在头上。柳霜寒惊觉,身边已站了位少年郎。他一身苍黑宽大飘逸的大袖衫,看起来俊美且潇洒,眉眼好看如画,不过最吸引她的还是那头瀑布般的银发,还带有熟悉感。
只见他眼眸含笑,薄唇轻启:“姑娘一袭红衣站在雨中实在惹眼,不知为何不去躲雨?”他指向另一边的亭子。
讲实在的,她还真没看到那有一座亭子,只能讪讪笑道:“欣赏雨景而已。”
他做出了然的表情,“那何不去亭子欣赏,我察觉姑娘的衣裳…”最后的几个字他没说,柳霜寒也知道他的意思。
随他一起撑伞来到亭子,柳霜寒觉着逛了这么久有点累直接坐下来,将佩剑放在一边。他看到这把剑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似无意道:“没想到姑娘随身带剑。”
“家里人让拿着防身。”
那人看着柳霜寒,眉眼弯弯,“姑娘应该不是这边的人吧。”
柳霜寒微挑眉,“怎么说?”
“口音不像。”
柳霜寒感觉他像是在打探什么,不想多说,随口道:“我确实不是。”
一阵凉风吹来,柳霜寒穿着湿透的衣服感觉到了凉意,不由搓了搓手臂来获取些许的温暖。他看到,褪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当碰到她肩时,指尖微颤,又很快恢复。柳霜寒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做,先是一惊,随后微红着脸道:“多谢。”衣服上传来特别的香气,让人安心,还带有他身上的温度,纵然柳霜寒是个只知杀敌练武的人,但还是忍不住感到羞涩。更为奇怪的是,她并不反感。
他见她这样,心里好笑,“不谢。”
雨渐渐小了,一个佣人急匆匆跑过来看到柳霜寒在这,脸上是惊慌的表情,直接跪下,“小姐,属下终于找到您了。”
柳霜寒不动声色地看向那人,他在赏雨景,仿佛对这边的事漠不关心,她低眸,整理自己的衣裳站起身:“走吧,回去。”
佣人赶紧恭敬地将伞递给柳霜寒,就要走进雨中时她停下,回眸笑道:“今日多谢公子为我撑伞,还有公子的衣服,不知公子何名?家住哪?我好不日登门还上。”
他一回头,她的笑映入眼帘,微风卷起丝丝雨拂过芙蓉面,那画面是极好的,不逊这烟雨江南美景。他起身作揖道:“我名长渊,登门就不必了,姑娘随意处置便可。”
她神情稍稍落寞,但也点点头便走了。待柳霜寒身影消失,他又喃喃:“没想到这南朝女将军姿色甚佳。”
……
雨过后的杭州城充满沐浴后泥土清新的味道,天色渐暗,街上红灯慢慢亮起,摊位也已摆好,商贩们准备开始新一轮的买卖,夜市也将开始。
柳霜寒将湿透的红衣换去,穿了一身玄色长服,将头发高高梳起用冠子束上,不施任何粉黛,她仔细瞧了瞧才算满意,脚步轻盈出门朝百花楼走去。
老鸨一见眼前一亮,赶紧上前,“这位公子长得可真俊啊,面生的很,第一次来吧,来了就好生玩,我们这儿的姑娘那活儿老好了。”
柳霜寒心底暗笑,看来她这身装扮还不错。她本就从小练武,身姿挺拔,皮肤也不似都城那些大小姐般光滑,但好在五官生得好看。
她拿出一两银子给老鸨,故意放粗声音,“我要你们这顶漂亮的姑娘。”
老鸨小心接住,立马高兴的合不拢嘴,脸上一尺多厚的粉都快掉几层,连忙应着:“好!好!公子里面走,我来给您带路。”她慢慢地将银子揣入怀中,在带路时还不忘瞧几眼,生怕它下一秒就跑掉。
柳霜寒也细细地打量这百花楼,百花楼也算得上是杭州城极负声誉的地方,各路达官贵人、商贾或洋夷都会来这儿谈商论道,所以这里消息也灵通。这儿装饰也够繁华,台上歌曲悠扬、舞姿曼妙,台下大多等着华服,一脸沉迷于看歌舞。
随着老鸨来到二楼稍偏的一间房,内部装修倒挺好,“妈妈”笑着说:“公子稍等,姑娘马上来。”
“好,”柳霜寒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等了许久也不见来,她有点不耐烦了,直接打开门站在走廊向下看。忽然,一团白色从柳霜寒眼角掠过,她望去,是他!没想到他也来这种地方。她本想跟去但见老鸨已带了几个姑娘过来,又折回到房中。
老鸨推门而进,讪讪笑道:“公子,真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这些都是为您精挑的姑娘。”
那些姑娘一进门就看到桌上的杯子里还没喝完的茶水,见那公子眼睛扫过来,才纷纷行礼,“公子好。”声音甜美,模样也乖极了。
柳霜寒满意地点头,又拿出一两银子给老鸨并交代:“别让人来打扰我,妈妈可明白?”
“妈妈”快速将银子放好,露出了然的表情,“明白,公子,”老鸨立马退出去贴心的关上门。
柳霜寒坐在椅上看着姿色各异的四位女子,轻抿一口茶,淡淡道:“都自我介绍一下吧。”
最右边身穿水绿长衫的女子先道:“我叫碧山。”
“红玉。”
“紫兰。”
“缙云。”
倒是挺符合她们衣服的颜色,柳霜寒心底暗想。
柳霜寒挑眉,道:“都想玩什么?”
姑娘们一阵娇羞,“一切听公子安排。”
柳霜寒忍不住一笑,正合她意。她道:“那现在我来问问题,你们来答,要是答得合我意,这些银子就是谁的,”说着,拿出银子放在桌上,她也不怕她们抢,她对自己的武功还是很有信心的。
四位姑娘面面相觑,“公子请问。”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羽人?”柳霜寒也不拐弯,直接问。
碧山率先回答:“我倒是听我曾经的客人谈到过。”
“我们也是!”其他三人也不示弱。
柳霜寒压下激动,面色平静,“那你们知不知道在哪儿看见的羽人?”
“听说在杭州城外西郊的梵山有人见过……”
越来越接近自己想要的结果了,柳霜寒正想继续问时却察觉到门外有道黑影。
“谁!”她立马推门出去却不见任何人,“可恶!跑了。”柳霜寒进门正准备关上,突然,一阵风从背后袭来,速度之快让她都不禁汗毛立起。她迅速偏头侧身堪堪躲过,柳霜寒目光微冷,神色阴沉地看着四位正拿剑对准自己的姑娘,“你们干什么!”
碧山的声音从刚才的温柔变为现在的冰冷,“杀你。”
柳霜寒冷笑,“那也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出身将门且从小习武的她,有足够的自信和底气。柳霜寒不知从哪拿出她的佩剑,剑鞘退去,剑身的寒芒宛如经过地狱死气焠炼一般,散发凌历气息。
不给敌人任何时间反应,柳霜寒向来的准则。她一向出手快准狠,也不会怜香惜玉。剑光一闪,两剑碰撞地声音响起,其他三位也都来帮碧山,柳霜寒却不怕,对付四位游刃有余。可奇怪的是,在她强势的攻击下,四位并没有显出着急甚至急于求胜的表现。
忽然,柳霜寒感觉四肢无力,头脑发晕,手中的剑慢了下来。碧山直接一脚将她踹在地上,柳霜寒杵着剑还死死撑着。
“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下的毒?”柳霜寒现在浑身发汗,咬牙艰难道。
缙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慢慢吐出两个字,“茶水。”
柳霜寒讥笑一声,笑自己太过放松,让自己身处如此境地。
“你们知道我的身份?”
“当然,都城将军柳霜寒。”
“谁派来的?总得让我死明白吧。”
“你无需知道,”碧山说完,眼中寒光一闪,剑直接朝柳霜寒刺去。真是不甘,她现在连同归于尽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闭上眼。
可耳边传来倒地的声音,等来的也不是剑的刺痛,而是坚实的怀抱,还带有熟悉的香味。柳霜寒睁眼见自己正在长渊怀中,而那四个杀手都倒在地上瞪着眼睛,脖子上还有红色的血线。旁边站了一位全身被黑衣裹着的男子,他只露了一双凌厉眼睛,手里还提一把带血的剑。
“你救了我?”
长渊轻笑一声,“不然呢,难道是神仙?”
柳霜寒不与他多说,想从他怀里出来却被他紧紧的禁锢着。柳霜寒忍不住叹道:“两个大男人在这儿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他失笑,无奈道:“不用瞒我,我知道你是女子。不到一日再次与姑娘见面,真是有缘。”
柳霜寒哑言,轻咳一下,“既然如此,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说完又想挣脱却发现自己还是没力。
他拿出一颗药丸给她,“吃下去。”柳霜寒看着这黑黢黢的药丸,眉头微皱,她现在不敢乱吃生人的东西了,他和她才见两次面而已,虽然相处的还不错,但她谨慎问道:“这是什么?”
“解毒的。”
柳霜寒狐疑地看着他,紧盯着他的眼睛。这么近的距离,女子呼吸的温热气息扑到脸上,倒是给长渊整得有点不自在,微偏过头,道:“快吃吧。”
柳霜寒将信将疑地拿过来吃下去,如果他真要害我也不会救我,相信他这一回,她想。
俄而,柳霜寒抬了抬手发现真的好了,心里很惊喜,立马从长渊怀里蹦出,但用力过猛差点没站稳,幸亏长渊起身赶紧扶住她。
柳霜寒拱手,“多谢。”
“客气。”
柳霜寒:“这次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事尽管找我。”
长渊拂了拂长袖,微微一笑,“既然姑娘这样说了,在下也不推拖了。”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
长渊也不隐瞒,直接道:“刚才她们在谈论时我听到了,”他顿了一下,看向柳霜寒,“姑娘,这里有些人会对你不利,你要注意。”
“多谢提醒。”
长渊淡笑,正要走,却又问:“相见两次,还不知道姑娘何名?”
柳霜寒想着告诉他也无妨,又不会坏了自己计划,她道:“我名柳霜寒。”
长渊心里冷笑:果然。
“这倒是与都城的一位女将军名字一样。”
柳霜寒只是淡淡笑着。
长渊拱手,“在下告辞,有缘再见。”他带着那黑衣人一起推门而出。
柳霜寒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眼神逐渐冰冷,收起佩剑往外走。此时二楼空无一人,她直接来到一楼,这里还有很多客人在。大厅里歌舞之乐震耳欲聋,应该没有听到楼上的声音,柳霜寒带了面纱,出了百花楼飞快朝她的小宅赶去。
到了小宅,她立马召集自己的精锐去盯着百花楼,并让自己的亲信去拜访一下杭州刺史,“记住,一定要好好问候。”
建康城一座装修豪华大气的宅院里,一位身穿白袍的中年男子闭眼坐在院中的亭子里,看起来颇为仙风道骨。他察觉到有人来,淡淡问道:“如何了?”
来人行礼,恭敬中带点小心回道:“失败了。”
男子缓缓睁眼,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伸手试了试面前的茶,已凉。又重新沏了一壶,这个过程有点长,那人恭敬地等着。终于,茶香四溢,男子轻抿一口,才慢慢道:“意料之中的事。”
“要是那么好杀,我还至于费那么多心思?”
“属下无能。”
“确实无能!现在那狗皇帝不得人心,本是我秦家大好机会,却多了个柳家。”男子起身,负手而立又道:“这个柳家倒也是一家子忠心,颇受皇帝重用。如今又秘密派柳霜寒去往江南,那可是块好地方,不知道安的什么心!”男子看向那人,“继续盯着,见机行事。”
“是。”那人很快消失在黑夜中。
……
柳霜寒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虽说她平时傲娇了些,在都城与多家不和,但敢对她动手的只有一家。只是她没想到这么快,她前脚到杭州,人家就按捺不住了。柳霜寒心里讥笑,秦家她倒不怕,但经过今日之事,敌暗我明,得小心。
想到今日差点命丧他手,柳霜寒虽很不爽,但又想到打探的消息不知是真是假,“明天去试试,”她想。反正现在也没其他线索,她现在行踪已被人知晓,百花楼不能再去了,谁知道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
次日,天边刚刚泛白,清晨的雾还没完全散开,浓浓的雾遮住青山娇姿,远看墨黑的山与杭州的水构成一幅天然水墨画。柳霜寒不想太多人去,麻烦,还引人注目。留下她的心腹盯着杭州城里的事,自己找了张杭州地域图。
循着地图,越走越见不着人。好不容易看到个人连忙上前问:“老伯伯,你知道梵山怎么走吗?”
那位老伯伯背着竹篓,应该是去赶集。见有人问他,他猛地停下,瞪大那双因为年老早已浑浊的眼睛,用枯瘦的手指着柳霜寒:“你要去梵山?”
柳霜寒惊讶他的反应,“嗯。”
“那地方可邪乎的很啊!”
邪乎?难道是因为有羽人?
“那儿是不是有羽人?”柳霜寒激动问。
老伯伯眼睛清明起来,看着她,露出一个古怪的笑,“也许是。”
柳霜寒顿时感觉这个老伯伯有点不对劲,虽然她现在着急找到羽人,但还没失去理性。只笑道:“多谢,”便折身往反方向走。
可她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透明的屏障,耳边响起急促的铃铛声,柳霜寒眼前的景象在不停变化,像是梦一样,她见了好多人:她杀过的、恨过的,还有…长渊…
此时的画面定格在一场硝烟弥漫的战争,尸横遍野、血流千里,快把天空映红。她身披银铠,手持长剑,视死如归看着来犯的敌人。
杭州城一处寂静的山谷中,幽幽琴声回荡着,缓如水流,滋润心灵,却被一阵匆忙的脚步打扰,来人道:“大人,那位姑娘有难。”
长渊停下,“怎么回事?”
“是云州大人,将姑娘困在了幻境中。”
长渊细长的手指在琴旁敲击着,喃喃:“他这是想从她下手。”微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下去吧。”
长渊面色冷静,再次弹起古琴,但琴律已经乱了,入耳极为难听。他自知现在内心浮躁,收好琴,快速消失在原地。
刚到那地方,云州便出现,笑看着他,“长渊,你来迟了,这是我的功劳,你可别想和我抢。”
长渊淡淡看着他,薄唇轻启:“把它撤了。”
“不撤,也撤不了了。”云州看着他,“你该不会是想救她吧?”
长渊眉眼间有些许的烦躁,“也是在救你,”说完直接闪身进入幻境。
同柳霜寒一样,长渊见到了许多存在在回忆里的人,有天一道长、爱穿红衣的小姑娘。看到这,他愣了。画面开始变化,原本虚无的空间变成布满红的喜房,他的青衫也变成红色的新郎服,面前出现一个长的与柳霜寒极为相似的女子,珠圆玉润,朱唇微弯,有种勾起人欲望的冲动,她正眉眼含笑看着长渊,颇为厚重的脂粉也掩不住喜色,但也带着小女生的娇羞。
只见她上前拉着长渊来到床前坐下,伸出纤细的手缓缓解下长渊外衣,再慢慢一层一层褪去。房间桌上的烛光不停的闪动,发出微黄的光,不知为何,屋内的温度逐渐升高,本来以长渊的体质是不会对温度这么敏感,可是他的身体随着女子时不时的触摸却也跟着燥热,眼看就要坦诚相见了,长渊急忙稳住心神,并掐诀口中念道:“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急急如律令。”
瞬间幻境被破,画面消失,长渊面前出现一条通往山上的小路,他得去找柳霜寒。
此时柳霜寒早已杀红了眼,提着长剑宛如杀神站在那儿,浑身上下充满庞戾气。
突然,柳霜寒面前出现一身影,衣袂飘飘,容貌俊朗,面露担忧。柳霜含有一瞬间的晃神,她的副将在旁边大喊:“将军,快杀了他,他是敌人。”
柳霜寒内心挣扎,手却不听使唤提起剑刺去,长渊轻松躲过,再一个瞬移来到柳霜寒身边,抓住她的肩焦急道:“柳霜寒快醒醒!”他不知道柳霜寒的幻境里是什么,只能将她叫醒。
副将在一旁催促,“快杀了他,”他的声音仿佛是跟线控制柳霜寒,趁离的近,她从背后刺去。长渊不能躲,痛苦的闷哼一声。
柳霜寒忆怔住了,长渊仍坚持,“霜寒,快醒醒,我是长渊。”
“长渊!”她有了一丝清醒。
“副将”的声音再次入耳,“快杀了他!快杀了他!……”
柳霜寒猛地提剑刺去,那人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惊讶柳霜寒会杀他。
画面变化,他们又出现在山上,柳霜寒彻底清醒,刚才的种种她也记得清,连忙去查看长渊的伤势。但长渊往旁边闪,还问道:“你要做甚?”
“给我看看你的伤。”
“我没事,刚才的一切都是幻境。”
柳霜寒站了,看她,“真的?”
“嗯。”得到他的回答柳霜寒松了口气,却疑惑这里为何会有幻境,她说出心中之惑,长渊只是简单说。
“可能是哪个术士布下还没来得及撤走。”
长渊微微低头,看着柳霜寒,想了想又道:“这幻境可生出一个人心里所想所思所惧,挺厉害的。”
柳霜寒整理好衣服,走在前面。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长渊用法术治愈背后的伤,静静地跟在她身后。
“长渊,”她突然喊道。
“嗯?”他回应。
“谢谢你,”她很真诚道。
长渊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含笑道:“这没什么。”
“长渊,”她再次呼喊,也停下脚步,转身望着他,“你…”
长渊与她对视,静静地等待她说话,可时间仿佛静止一般,两人都伫立不动,只有风拂过吹乱了她的发,三千青丝飘扬,带着不羁连跟着心也动了。
柳霜寒眼眸明亮,隐藏着一股狠劲,却又不失柔软。长渊看柳霜寒的眉眼,真的越来越像她,他克制着,走近她,笑道:“我怎么了?”
柳霜寒握紧手中的剑,她只觉得现在手心都是汗,支支吾吾说:“没…没什么。”
她又转身大步向前走,过了一段路又慢慢道:“长渊,从第一眼见你,我就觉得你很熟悉。”
长渊脚下微顿,淡笑道:“也许有缘吧。”
太阳已挂高空,柳霜寒想起来刚才那老头肯定有问题,难道是秦家派来的?她猜想。
她走在前面,红衣在太阳下照耀得像团火将她包围,明媚又艳丽。长渊记得,她也爱穿红衣。
“长渊,你为何会到那?”
“路过。”
“路过啊,”柳生寒喃喃,有说不清的情绪。
突然,一股强劲的风朝她袭来,有着危机感,她本能的朝旁边躲,拔出佩剑准备迎敌,没想到对方速度极快,眨眼就到柳霜寒身后发出猛烈一击,这时一道声影飞快闪过,将柳霜寒拉到他身后再挡住攻击,这一切发生在几呼吸之间,快到柳霜寒来不及细想,只见两股力量对峙,她连连后退,嘴角溢出一抹血。
云州见长渊阻挡,停下攻击,大吼:“你干什么!”
长洲也停下,眼底平静,淡淡道:“你不能杀她。”
“说出原因。”
“仙杀人是禁忌,你想被罚?”
云州愣了,他在凡间待了许多年,有些东西他已慢慢忘却。
“那任务怎么办?”
“还有其他办法。”
云州点头,深深看了长渊,语气不明:“若不是真心便不可相授。”
长渊依旧平静,待云州走后,转身望向柳霜寒,只见她因为刚才的冲击力现在衣衫破烂,无意瞥见她左肩上的黑斑,心颤了一下很快回神。
她还受了点伤,长渊上前准备为她疗伤,可他走一步,她退一步。柳霜寒抬眸对上他,朱唇微张:“你到底是什么人?”
“……”
见他不说话,柳霜寒先道:“你是羽人,对吧?”虽是问,却充满肯定。
长渊点头,黑色的眸子深不见底,刚才他并没有设结界,柳霜寒也不傻,自然猜得到。
柳霜寒凄然一笑,将衣裳整理好,擦了擦嘴角的血,眼神又变的锋利似刀,手中执剑道:“没想到,才几天就让我找着了。”
“你干什么?”
“抓你回去。”
“你觉得你打的过我?”
“总得试试。”
柳霜寒也不再废话,大步上前,她的身手敏捷,剑法精妙无比,一招一式,仿佛蕴含无穷的力量,让人防不胜防,十九岁便有如此成就,已是难得,怪不得能成为南朝将军。但她面对的是仙人,柳霜寒剑剑要害,却也未能伤他,他一步步地躲避。
柳霜寒见此,却是气极,自己这么努力连对方衣衫都没割下一块。她喉咙微甜,一口血喷出,身子瘫软,直接跪在地上。
长渊赶紧上前查看面显忧色,柳霜寒用力将他推开,自己跌跌撞撞起来,擦了嘴角,望了几眼长渊,转身就走。
“霜寒,”长渊轻声呼喊。
“别这么叫我,”柳霜寒道:“我确实不是这里的人,我是被派来找羽人的,所以希望之后我们不会再见。”都城秦府内秦正绍手中盘着菩提悠悠的在房间来回踱步,侍卫敲门进来,将手中东西恭敬递上,“大人,北方来信。”
秦正绍接过打开,看着信上的内容笑意爬上眼角。他将信折起,放在蜡烛上燃烧,淡淡道:“北方将要南下,派人去把柳霜寒拖住,一切按计划进行。”
“是。”
秦正绍拂袖往皇城去。
此时的萧承正在羲和殿喝酒看舞,不时与怀中女子逗趣,听到秦太傅来,急忙将人遣散,心里不爽,小声嘀咕:这老头儿突然来干嘛?烦人。
“臣拜见陛下,”秦正绍恭敬行礼。
“免礼,不知太傅为何而来?”
现在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秦正绍缓缓向他走去,萧承慌了,“你要做甚?”
“陛下不要怕,臣不会害你,”秦正绍笑的奸邪,与他仙风道骨的气质完全相反,“只要陛下乖乖听臣的话。”
萧承拿出帝王之威,“你放肆!快来人!快来人!”可任凭他怎么喊殿外没有任何响声。
秦正绍一个箭步,用力抬起萧承下巴迫使他张嘴,并快速塞进一个药丸,萧承想挣脱,可他终日饮酒作乐,力气敌不过秦正绍。
见萧承吞下,他才缓缓松开手。萧承伸手挖着喉咙,弄的脸色红胀,想吐出来,可并没有用。
“你到底给寡人吃了什么!”他声音带着恐惧。
“一个好东西,”秦正绍笑得眼角飞起,打了个响指,萧承神情呆滞,秦正绍在他耳边低语,随后离去。
次日天一亮,柳霜寒就收到萧承通过特殊驿道给她的信,看到信上的内容柳霜寒心里疑惑,陛下让她不要再找羽人了,派她去蜀地。在她印象中,陛下可不是半途而废的人,可这也确是陛下的字迹。她想了想,派人去询问她在都城的暗卫。
从这里到都城快马也得一天,柳霜寒静静等待。
弯弯弦上月,挂如墨穹夜。微黄的烛光下,柳霜寒正低头看着杭州的文书,眼角瞥见一抹白色,在星点月光照耀下被漆黑的环境衬得醒目。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嚓”地一声,飞镖快到仿佛要将空间刺破,那人却稳稳接住。
“你来做甚?”她语气淡淡地,让人捉摸不透。
长渊半坐在窗上,修长的腿搭在窗户边框,白发随晚风吹过而飘起。今天他穿的一件月白长衫,浑身散发白光,恍如天神下凡、飘然若仙。
他把玩手中的飞镖,开口淡淡道:“我给你讲个故事。”
“我不想听。”
“你会很感兴趣。”
这次也不等柳霜寒回答,他直接开始说。
“以前有一个小道士,他随师傅行走天下历练,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在建康城一户大人家里替人除祟,这户人家名唤柳,他家有个小女姓柳名暮字霜寒。”
听到这,柳霜寒批注文书的手徒然一停,深深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看穿。长渊迎上去,在烛光下,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长渊又接着说。
有一天,小女孩问:“小道士,你说一个人孤独且长久的活在世上有什么意思?”身穿华服的小女孩撑着脸望着面前正端坐练字的小道士。
小道士手中笔一顿,看向小女孩,眼眸如星辰,缓缓道:“为了等待。”
“那你修道成仙后会不会长生?会不会也在等待?”小女孩的问题仿佛许多,可具体的他也答不上来。他从小随师父游历,师父说他是有天赋的,好生修道日后可以羽化登仙,他也听了…
在柳府休息一阵后,他得与师父回到道观,临行时,小女孩身着最爱的红衣送别,她的眼角微红,眼神里充满不舍。
“我日后可以去道观找你吗?”她充满期待。
他道:“当然。”
小女孩心里欣喜,也常常去道观找他玩或是静静坐在旁边看他学习,这种时光日复一日。
但变故来的如此突然,小女孩为救他被邪祟所伤,被带回柳府。他心乱如麻,亲自削了根桃木簪子,不顾师父阻拦偷偷来到柳府放在床边。
女孩还闭着眼,脸色由先前的红润变得苍白,他不禁伸手想去抚摸,但触碰的一刹那瞬间收回手。最后一眼,便再也见不到了…
“成道者,不可动情…”
女孩的情况越来越不乐观,每天握着簪子痴痴坐着。她躺在床上,眼角流下眼泪。
“你可否会等我?”
小道士的师父试过,但奈何能力不够,将小女孩带回道观,每天做法。最后小道士也不知道小女孩到底是生是死,他师父告诉他她已经死了,小道士有了必成仙的决心,因为这样可以救她…
他说完了,黑夜中的她没再说话。
突然,柳霜寒感觉喉咙微甜,一口血喷出洒在案桌上。长渊连忙上前查看,柳霜寒拂开他的手,用衣袖胡乱地擦了擦,房间内昏暗,月光被云遮住,柳霜寒止不住的颤抖,长渊长袖一挥,屋内大亮。只见柳霜寒眉间冒着黑气,脸色苍白,黛眉紧锁,气若游丝。
长渊赶紧将她魂体护住,并施法为她疗伤。他大概猜到她为什么会这样,许是当年没清理干净…
次日,柳霜寒才悠悠转醒,太阳亮的刺眼,她伸手挡了挡,觉得口渴想倒杯茶,却发现桌上有张字条,字体俊秀:莫听他人言,还须自己看。
她知道这是谁写的,只不过这是什么意思?柳霜寒坐在木凳上,青葱玉指把玩手中茶杯。忽然,她像是想到什么,叫来手下,“我们的人查到了吗?”
来人恭敬道:“失联了。”
柳霜寒缓缓放下茶杯,将发丝撩到耳后,淡然一笑,“看来有人出手了。”
“走吧,回都城。”秦正绍正兴致勃勃地逗着笼中鸟,却有人来报,“大人,柳霜寒正赶回建康,是否要拦?”
秦正绍被这么一打扰,失去了兴趣,大袖一甩负手而立道:“她不听萧承的话倒是有点意外,许是我们解决了她的人让她心生怀疑。不过不急,既然她要来,就让她做那个出头鸟。”
本来与北方合作就扼住了喉咙,这让他极为不爽,柳霜寒多年战场经验,实力自然不弱,但强不过他们。或许让两方之间斗一斗,削弱实力也未尝不可,反正不管怎样,这皇权都将属于他。
待柳霜寒到了都城,就听闻北方民族南下之事,未至柳家而急忙进皇城拜见陛下,正巧秦太傅也在。
柳生寒冷眼看了他,又恭敬对萧承道:“陛下,就北方南下之事,臣愿意出征。”
秦太傅在旁暗自操控着萧承,还未开口,一道声音从大殿外传来,人未见而声先至,“不可,你不能去。”这声音熟悉得很,秦正绍望去心底冷笑,果然是柳至成这老家伙。
柳至成瞧了柳霜寒一眼,站在她前面行礼对萧承道:“陛下,臣身为大将军,更有责任前往边境之地杀敌卫国,小女…年纪尚轻,不合适。”
柳霜寒急了,“父亲!”
“住口!”柳至成声音带着愠怒。
柳霜寒微微愣神,过后,稍稍安静了。
秦正绍连忙控制着萧承,他淡淡开口道:“柳将军出征寡人放心,但柳霜寒好歹也是左将军,有经验。那就一起去吧,父女联手,寡人很期待你们的表现。”
话刚落,两人都震惊地抬起头,以往为了防止干弱总会留一人驻守都城,这次要两人一起。也不是不愿意一起,只是今日陛下的决定与以往大不相同。若是他们去边疆征战,这期间少说也有几个月或一年,而都城有的大势力就会……
柳至成看向秦正绍,秦正绍双手揣进袖中,一脸无辜,“这是陛下的决定,你看我做甚?”
柳霜寒则将视线放在萧承上,虽然这样是大逆不道的,但霜寒总觉得今日陛下实在太奇怪了,目光呆滞,衣裳也穿得正经,不似先前的开放,他虽不是雄才大略之人,但也不笨。
这时的萧承又开口道:“出征之事,即日启程,你们下去吧!”
柳霜寒本想留下单独与萧承谈,却被柳至成拉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宽阔的皇城大道上,柳霜寒望着柳至成坚挺的背影,心中一动,她开口问父亲:“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
“我以前的事。”
柳至成猛地停下,转身看了她一眼,伸出手在柳霜寒肩上缓缓拍了几下,眼神流露出心疼,“你清瘦了许多。”他收回手望着天,现在已是正午,可日照并不强烈,青砖黛瓦仿佛与天空连成一线,柳至成又道:“走吧,回家让你娘给你补补。”
与家人畅聊了一番,柳霜寒便回了屋子。自她走后,她娘每天都有派人打扫,很是干净。柜旁那一身银铠在太阳光照射下披上一层银辉,耀眼夺目,她指尖从上到下慢慢抚摸,入手微凉。
突然传来敲门声,婢女烟菡在外呼卢道:“小姐老爷在院里等你。”
“知道了,告诉父亲这就去。”
柳霜寒整理下,健步如飞般到庭院中,见柳至成手中还拿着一个东西。
听到她的声音,柳至成将手中之物拿出来,赫然是一只木簪。柳霜寒接过,望着它微愣神,这个簪子好熟悉,是桃木做的。桃木——她想到长渊的那番话。
“我想你应该知道了,”柳至成叹了口气,“带上它吧,或许出征时能保你性命。”
“就一根桃木簪?”她不大相信。
“不是它,是他。”
柳至成拍了拍她肩,语重心长:“万事万物自有其定数,该来的终究会来。回去收拾吧,明早出发。”
柳霜寒坐在铜镜前,低头看着妆台上的木簪,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就要将它拿起,手腕却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熟悉气息充满鼻间,对于他的到来,她一点都不意外。
静静看着铜镜上显示出来的人影,他今天穿着玄色大袖衫,飘逸俊美,与以往仙气不同的是今天略显邪魅。
“你来做甚?”柳霜寒声音很淡。
长渊伸手去拿木簪,眸子黑的看不见他的情绪,“我来给你戴。”
柳霜寒没拒绝,端坐着。长渊的手很稳,看不出是第一次给姑娘带簪子,柳霜寒不由开口笑道:“你是不是经常给姑娘带?”
“不是,我只是练习过无数次。”
昏暗的烛光下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从语气听出来他很认真,其实她只是一句打趣话。
长渊又拿起梳篦替她梳理头发。秀发触感很好,柔软顺滑,散发着淡淡的幽香。铜镜中的姑娘明艳不俗,五官极好,眉眼微含笑意,如当年一样冲击着他的心。
“长渊,我明天就出征了。”
“我知道。”
“你没有想对我说的吗?”
“此去多凶险,你要照顾好自己。”
这不是柳霜寒想听到的话,她直接问:“你希望南朝胜吗?”
长渊手顿住了,镜中的人儿正认真看着自己,他扯了扯嘴角,淡笑,“我只希望你平安。”
柳霜寒苦笑,“其实你一开始接近我的目的并不单纯,是不是?你还想灭了南朝,是不是?”最后越说越激动,她直接站起来抬头与他对望。
他的眼神总是波澜不惊,仿佛别人猜不透他的心,也没人能扰乱他的心,柳霜寒讨厌这样。
长渊将梳篦放在妆台上,对上她眼眸,“是。”
柳霜寒觉得胸口闷闷的,想哭,但她却笑靥如花,“好啊,好得很。既然这样,你有你的使命,我有我的责任,咱们相忘于此,你走吧。”柳霜寒转过身不再看他,情早已埋藏于心,挖出来太痛,那就让它死死地压在心里,随时间飞逝而消散。
长渊一出来,云州便出现在他面前。
“你来做甚?”
“看戏啊,”云州摇着扇子,眉眼带笑,看起来心情颇好。
“北方南下这事你搞的?”长渊语气微冷。
“不是,”云州坚定的说。
“应该是朝中有人勾结北方。”
长渊脚下一顿,如果真是,那柳霜寒岂不是很危险?
云州见他这样,不由打趣:“你该不会是在担心那姑娘吧?”
长渊看了他一眼,没回答。
“唉,我虽修了道心,情爱之事不是很了解,但我听那些说书先生说,情一字不可解,不是你伤就是我痛,没趣。依我看,你们这情况,应该是情感压的太久,让双方都忽视了自己心中真正所想,但是只要有一个让你们都记忆深刻的东西去触碰,你们的情就会爆发出来。”
云州仿佛说上瘾了,还想再给长渊分析一下,长渊直接消失在原地。
“…这人,”云州无趣,摇着扇子,悠悠地追上去。
卯时,今天天气甚好。建康城里柳至成大将军带领的士兵浩浩荡荡,街两旁有士兵把欢呼相送的百姓拦住。柳霜寒银铠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春风得意少年时,柳霜寒身骑白马,用发冠束成高马尾,眉间更显英气,脸上挂着自信张扬的笑。
马蹄哒哒在建康城中响,秦正绍站在城墙上俯视兵队渐行渐远,嘴角泛起笑意,身后的人问:“大人属下不懂,为何您不直接将萧承杀了?”
秦正绍抚了抚白须,目光锋利,“杀了萧承直接上位,只会让更多人起疑。再起来反抗,那时统治不稳,还要花费大量精力去整治,不利于发展,我要正统的登上权利位子。”
“谁说学玄术就得不入仕,我反而要利用玄术登上高峰。”
几日兵队便到达豫州与副将李晟进行对接,几位将军在军营大帐里讨论作战计划。
“北方民族身材高大,骁勇善战,不好对付。”
副将与几位老将继续商讨,柳霜寒则带着兵队整顿休息。
军营篝火通明,大帐外都是巡逻的士兵,柳霜寒回到自己的帐内,看着山川地图。突然,一道凌冽的剑风朝她身后袭来,她勾起一抹冷笑,身子微倾堪堪躲过,抽出剑便迎了上去。
两剑碰撞发出“叮”的声音,各退一步平分秋色。柳霜寒望着眼前黑衣人,微微皱眉,“敢问是哪路人?”
他的声音清冷:“要你命的人。”
柳霜寒不屑,她还没用尽全力。那人说完提起剑就冲上来,柳霜寒挽出剑花,以一种奇怪的剑法对上去,她想速战速决。
可这时她又听到帐外的打杀,她惊了一下,“你不是一个人?”
那人并不答话,趁她走神,只是划破了她的衣服。柳霜寒也怒了,直接将他干翻,扼住他的脖劲,“说!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瞪大眼睛,一个歪头,死了。
柳霜寒恼怒的再踹了他几脚,便朝帐外走。看到军营此时已一片混乱,柳霜寒想上前帮忙,几支箭朝她飞来,她轻松躲过。就要向主营去,却看到柳至成身后插了一支箭,还面对许多黑衣人,那些将士们也分身乏术。她直接轻功上前,将那些人一个个解决,连忙扶着柳至成进入营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柳霜寒将那支箭小心翼翼地拔出,并撕下自己的衣边包住。
“我们营内有奸细,”柳至成声音有点虚弱。
这怎么会,他们的柳家军可是精挑细选的。
“他们有我们的分布图。”
柳霜寒震惊的看着他,“那是朝中有奸细!”
柳至成点头。
帐外有人进来道:“将军,那些人撤了。”
“这些人到底要干嘛……”
柳霜寒也不去细想,现在军营需要重新整顿,柳至成也受伤了,会影响到大战。
大战之日很快来临,双方都气势汹汹,北齐的将军还挂有笑意,全然不怕这个曾经多次大败于他的南朝。
南朝这边气氛沉重,北齐副将打趣:“呦,你们南军今儿怎么了,死气沉沉的,是打算认输了吗?”全齐军跟着笑。
柳霜寒冷哼一声,“今天必定是你们输。”
“死鸭子嘴硬,”北齐将领不屑。
击鼓声响起,双方展开激烈交战。柳至成对上北齐大将军,柳霜寒则是对副将。
柳霜寒手持银枪,目光凌冽,看起来颇为雄姿英发。双方实力都不弱,打了个平手。柳霜寒继续攻击,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柳至成那边却不容乐观,被北齐大将军压着打,才恢复的伤又恶劣了。忽然,他一口血喷出,掉下马来。柳霜寒瞧见想去帮忙,却被北齐副将拦住。
“你给我滚开!”柳霜寒怒起来像是另外一种状态,一枪穿过那人胸膛,解决了麻烦才朝着柳至成那边去。
而北齐大将军已下马,长枪就要刺进柳至成,柳霜寒飞身用银枪拦住,挡在他面前。
望了地上微紫的血,“中毒?”而柳至成嘴唇发黑,脸色苍白,微闭眼,看起来就要不行了。
柳霜寒慌了,父亲在她心里犹如顶梁柱,如果只剩下她一人,她怕自己不行。
北齐大将军高泰瞧着,不由大笑,“柳至成你也有今天,昨天的箭有毒,且隐秘得很,只有你用武时才会发作,看来你今天得葬在这儿了。”
柳至成牵着她的手,声音虚弱道:“霜寒,从小我对你很严格…只希望你…能保卫好南朝…以前有我,现在只能靠自己了…”说完,手一垂,没了。
柳霜寒压住心中的悲痛,拿起长枪,眼睛布满红丝,眼神充满仇恨,大吼道:“将士们!我们的大将军英勇牺牲,但我们身后是我们国家,有我们的亲人、朋友,所以我们要誓死守住,不让北齐踏入我们的领土!”说完,南军都充满激昂气势。
柳霜寒直接朝高泰冲去。她的枪法极为勇猛,毫无章法,不顾生死,那些将士也势如破竹。
高泰可不想陪她死,反正有秦正绍在,不急这一时,他大喊:“撤!”
柳霜寒也不想追了,累的瘫坐在地上,将士们想过来扶她,被她拒绝。
“你们将大将军送回去,”她淡淡道。
待他们都走后,看着硝烟尚存,遍地横尸的战场,柳霜寒哭了。也不知哭了多久,反正哭到眼睛很痛了才回去。
建康城里,秦正绍收到北齐的信,眉头一皱,“这高泰,当我狗呢,这么使唤我,”他长舒一口气,忍一忍就好了。
他让萧承拟了份圣旨让他的人带去豫州。几天后,当柳霜寒接到这份圣旨,心里的震惊无以言表。
“不行,我要回都城找陛下。”
她要走却被秦家人拦住,柳霜寒也不是吃素的,一人与多人对抗,他们也是秦家武功高强之人,渐渐的落了下风。
别人一记砍刀将她打晕,醒来的她浑身无力,手腕和脚腕隐隐作痛,她想起身看却发现手腕断了。
柳霜寒害怕极了,借着墙慢慢爬起,发现手筋脚筋被挑了,自己还被困在一处柴房里。她无助的留下眼泪,她不相信萧承会做这种事,或许他已不是萧承。
身上衣服破烂不堪,头发凌乱,眼睛酸痛,身上的恶臭让她想吐,她已不敢想象自己现在的鬼样。
眼前光一闪,出现那个让自己思念至极的人,她才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长渊瞧见,连忙上前擦干,眼神流露出心疼。他先被云州叫回道场,感应到她有危险想过来却被那些仙人拦住,他奋力冲出包围,却还是晚了。
长渊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是谁干的?”他问的平淡,可柳霜寒能感觉到他生气了。
柳霜寒只是微头,却看到他身上也有伤,“这怎么回事?”
“没事,”他淡笑。
看到他这样,柳霜寒又哭了出来,长渊耐心的帮她擦,柳霜寒现在的样子真叫人怜惜。长渊想了想,低头吻了上去,柳霜寒被他这举动弄怔住了,回过神才推开他。
“我现在又脏又臭,你别这样。”
长渊笑的好看,“我不嫌弃。”
说完,又吻了上来,这次柳霜寒也很主动,知道他对自己也是有情的,真好。
长渊小心的抱着她,加深了这个吻,俩人缠绵。柳霜寒感觉有一股温暖的气流从喉咙进入自己的身体,让她身上的痛都消失了,身体散发金光,手脚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她很震惊,离开长渊的唇,见他白色长发已变短,身后长出羽翼,长耳,浑身散发出白光。
“这…”
“被吓到了吗?”
柳霜寒摇头。长渊摸着她的发,道:“我将这颗长生不老的药给你,你要好好活下去。”
说完,便消失不见,从那之后,她再也没见过他。乔装回到都城,只听闻秦正绍以及那些奸臣全都奇怪的死掉,秦正绍还手脚尽断,柳霜寒知道这是谁做的。
天至十年,北方联合攻破豫州,占领建康,南朝被迫南迁到杭州。
她在人间徘徊,时代变迁,朝代更迭,她已回不到当年的意气风发,她现在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么。他给了她永生,以为这是给她的最后的礼物,但却给了她永远的孤独。
她如人间逍遥客,走过世间风雨,在人来人往中穿梭,再一次的去到那片湖,物是人非。恍惚间听到有人叫她。
“姑娘一袭红衣实在惹眼。”
这句话仿佛隔了好多年,久的她都快忘了。一回眸,那人站在杨柳下,如第一次相见时一样,依旧俊朗,只是那如瀑布的银丝已成黑发。
“长…渊?”她轻声呼喊,不敢确定。
他挑眉,微微摇头,温柔一笑,“姑娘可是认错人了?我不是长渊,我名浮生。”
浮生若梦,终究是梦一场,他也终究不是长渊,我终究等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