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冉清瞪了自己一眼,梁叛讪笑一声,道:“你看,现在回去城门肯定关了,你也回不去了。不如……就在齐四哥这里找个房间休息一晚……”
他话还没说完,自己就先有些发愣,怎么这话这么熟悉啊?
哦对,前世上学的时候没少对学妹们说过这种话……
不过警校嘛……那些学妹要么都是背景强大,要么脾气彪悍,反正就没得手过。
倒是自己被一个网聊的社会小姐姐得手过……
咳!往事不堪回首。
正当他担心这次又会被拒绝呢,却听冉清道:“好啊。”
说完两个字,冉清便又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不再言语了。
就在客人散得差不多的时候,俞三叔这才从外面姗姗来迟。
一问才知道,原来他跟着赵开泰到府衙交了钱拿了三山门的牌子以后,彻底放了心,便等不及地跑到三山门去站了一下午的岗。
回来的时候俞三叔还特地回了趟家,拿了银子来还给齐四。
重新坐下以后,虽然掩饰不住疲累之色,俞三叔却是满面春风,抱着阿虎一个劲儿地朝俞三婶和阿珠吹嘘。
说他的第一份工作如何如何有趣,干了一下午如何如何充实,说道兴起颇有大叹上岗恨晚的架势。
梁叛和冉清相视一笑,其实做城门吏有甚么趣味?
看看俞东来就知道了,一张脸在城门洞里吹得黢黑,一有机会就溜号出去玩耍——真要那么有趣,俞东来怎么不天天待在城门洞里玩耍?
也就是俞三叔刚刚进入社会参加工作,兴奋劲儿还没过去,等让他熬上两天,就知道甚么叫社会险恶了。
唉,这中年人,不经历社会的毒打,就不会成熟啊……
第五出《尉迟恭三夺槊》演到一半,冉清看那打打杀杀的反倒提不起多少兴致。
好不容易等到冉清困了,梁叛立马站起来,殷勤地给她带路,齐四专门替他们安排了一座小院子,里面四间屋子,足够他们这些人都住下。
梁叛一边搓着手一边跟在冉清后面,等着她选一个房间。
谁知道冉清还没选定,就瞧见其中一扇门从里面打开来,丫头打着哈欠朝外张望一眼,对冉清招招手道:“呵——啊,冉姐姐,我们住这里,水已经打好了。”
冉清点点头,转脸朝梁叛捂着嘴,狡黠地一笑,便将他丢在院子当中,飞快地跑进屋去,“吱呀”一声把门关上了。
梁叛看着关上的房门,欲哭无泪,他在心中哀怨地道:丫头,上辈子我一定是陈世美,你一定是秦香莲,不然我不会欠你这么多,要让你这辈子如此拼命坑我……
就在梁叛随风凄凉之时,忽然被人拽了拽衣裳。
他低头一看却见阿庆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边了,正仰着头,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梁叛叹了一口气,摸摸阿庆的小脑袋瓜,同病相怜地道:“你也没人陪,来跟我相依为命的是吗。唉,我们哥儿俩都是苦命人啊……”
阿庆拼命地甩甩脑袋,把梁叛的手甩开,十分委屈地道:“甚么没人陪啊,我明明是跟你们一起进来的,一直就在你旁边啊!你从进来就跟在先生后面坏笑,根本就没看见我啊!”
“嗯?原来你一直在我旁边吗?”
“唉……”阿庆摇摇头,叹道:“男人啊……”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梁叛吃了早饭没再留着瞧戏,而是朝齐四借了一匹马,和谢无名两人一人一骑朝江宁县去。
昨天陈老板勒令他今早开门的,虽然是被迫营业,但陈老板毕竟替他解决了好几个大麻烦,梁叛再不上点心就说不过去了。
所以他特地起了个早,准备赶在卯时之前赶回去。
虽说小孟那个人办事还算靠谱,让他今早过来开门,他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超过时间的。
不过既然这次陈老板这么出力,梁叛为保万一,还是决定亲自赶去看一眼。
南京城里一大清晨车马很多,特别是几个闹市,尤其拥挤,骑着马并不好走。
所以梁叛带着谢无名从石城门出城,沿着外秦淮河疾奔一气,从三山门进城,打下浮桥从小路回了六角井。
可是一到家门口,就看到小孟自己蹲在茶馆门前,托着腮帮子对着行人发呆。
道路两边经过的人们都朝着茶馆的门指指点点,似乎又发生了甚么新鲜有趣的事情。
梁叛看看天色,时辰已经不早了,心里十分纳闷,这小孟来了怎么还不开门?
他便催了催马,赶到自家门口一看,登时傻了眼了。
茶馆门上江宁县的封条倒确实是不见了,但是这门依然没法开。
因为门上又换了两张新的封条——应天府衙的。
不但如此,就连华春堂医馆的门上,也贴了两张一模一样的封。
“神特么……”
梁叛已经无法用这个时代的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他立刻想到了陶传,但是很快否决了这个猜测。
陶老头处理栾琦的事情就够他头疼的了,不可能有这个闲情逸致来跟自己开玩笑。
排除掉陶传以后,梁叛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应天府通判汪曾春。
又是丫头这个惹祸精搞出来的屁事。
他招招手对谢无名道:“你今天旁的事不要干了,你跟参二爷两人去查一下应天府一个姓汪的通判,叫汪曾春。还有他那个儿子,把夫子俩这人给我查个底儿掉!”
“是。”
谢无名领了命令,便骑了马径直往南门东去。
梁叛正抱着手臂坐在丫头摊子里面生闷气呢,却隐约听见不远处有人叫了自己一声。
他转头看去,却见张守拙穿了一身寻常的靛青色直裰,戴着一顶方巾,手握折扇,仿佛一位翩翩书生,施施然走了过来。
梁叛站起来迎他,那张守拙走到跟前,笑道:“怎么样,昨天陈老板派人来通了信,纪昭贴的封条我已经替你……”
张守拙话还没说完,眼睛看着梁叛家的两扇大门,人就像被点了穴道一样,呆立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