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三人在辰时之末,走进了长安城。
关于长安,萧珪在历史文献当中已经了解得太多了。这座古城,承载了中国人太多的历史记忆与民族情怀。
如果要用最简单的一个词来形容它,那就是:伟大!
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长安,他是炎炎大唐的都城!
而大唐,则是中华民族在历史上最霸气也最辉煌的时代。这个开放而奋进的国度,用他的文治、武功与精神,激励了华夏千年,影响了整个世界。
直到今天,世界各地也仍有唐人街。
直到今天,我们也还在缅怀、敬佩与向往那一个充满了自信、激情与辉煌的时代。
走进长安城时,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文艺小青年的萧珪,内心十分的平静。
他感觉这一座古仆苍凉、气势磅礴的巨大城池,似乎并不陌生。
第一次的与它见面,不过就像是一场游子归乡的久别重逢。
三人在长安城万年县的启夏门而入城,并马走过三坊之内地后,在大业坊的坊门处分道扬镳。
小赫连的老家,就在大业坊内。而薛嵩的家,则在城北的安邑坊。
在长安城,尤其是在万年县,居民区的贵贱划分十分鲜明。万年县的城北一带,被京城的太极宫、大明宫与兴庆宫三座宫殿群夹在中央。那里就是整个京师最高挡的住宅区,用寸土寸金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而城南一带除了曲江池皇家林园,其他的坊区大部分都住的是平民。
薛嵩的父亲薛楚玉曾是当朝名将、封疆大吏,他住在城北自然是在情理之中。小赫连的父亲则是住在城南的大业坊,虽然地段也不算差,但比起城北来毕竟还是差得远了。
辞别了小赫连之后,萧珪二人继续向北行。
长安很热闹,路上人很多。但薛嵩一路上都比较沉默。
“薛嵩。”萧珪喊了一声。
正在闷头沉思的薛嵩回过神来,连忙应了一声,“啊?”
萧珪笑道:“放心吧,你父亲不会把我轰出门的。”
薛嵩笑了一笑,“但愿如此吧!”
萧珪说道:“头次见面,我得去准备一份礼物。带我去集市。”
“不用了!”薛嵩连忙说道。
“必须的,这是起码的礼数。”萧珪说道,“再说了,我顺便也想在集市打听一下,王元宝与帅灵韵的消息。”
薛嵩这才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带你去东市。那里离安邑坊不是太远。”
“长安城的东市和西市,可谓大名鼎鼎。”萧珪道,“据说东西一词,就因此而来。”
“没错。”薛嵩说道:“西市更大,货品也更为丰富,尤其是西域来的胡商极多。长安城百万子民,几乎人人都会去到那里购物。天下南来北往的商人,也都会去到那里。西市因此被人称为,天下第一集市。相比之下东市的货品则是精致一些也昂贵一些,主要是为了招呼住在万年县以北的,这些官员、仕绅和富豪们。”
萧珪点了点头,心想这里既然是王元宝的大本营,那么东市就必然有他的店铺。到时候看看,能不能打听到帅灵韵的一些消息。
长安城挺大,二人在里坊街道上走了挺长的一段路,才进了东市。
长安城的建筑风格挺有意思,像是围棋的棋盘,每一个格子就是一个坊,一坊就是一个居民小区。
市场里的格局,也如同这个城市的风格一样,不同的肆售卖不同的货品,一肆一格划分得井井有条。
现在正值购物高峰期,市集里的人挺多,萧珪与薛嵩不得不下了马,牵着马行走。
萧珪寻思着,薛嵩的父亲薛楚玉是一位勇冠三军的名将,这样的人应该会对将士三宝“兵马甲”比较的感兴趣。
现在想要给他送一件令他满意的礼物,铠甲是违禁品民间不得私售,这个不必想了。马匹,差一点的薛楚玉看不上,太好了的自己买不起,也不必想了。
至于兵器,薛嵩说他父亲所用的兵器都是在军队里特别定制的,市面上的民间作坊,根本打造不出能让他趁手的兵器。
因为,他以方天画戟为兵器!
大唐的画戟一般只是被用作仪仗,几乎没有人拿它当兵器。因为它头重脚轻极难控制,寻常之人拿都难得拿稳。除非天赋异秉,否则根本不可能挥使开来,就更不用提还要骑在马上,游刃有余的拿它与人博斗了。
刚好,薛楚玉就是这样一位天生神力的奇人。他几乎是完全的继承了他父亲薛仁贵的一身惊身骇俗的武艺。纵横沙场这么多年,若论单打独斗,天下几乎没有他的敌手!
这倒是让萧珪为难了,那该选一样什么样的礼物,才能入得了薛楚玉的法眼呢?
直到二人走过鞍马肆的时候,萧珪才眼前一亮,“马鞍怎样?”
“这个可以!”薛嵩连忙道,“既不太贵,也可表得心意。在长安的俚俗之中,马鞍还有平安之意。成亲的新人在婚礼之时,都要在家门口摆放一个马鞍。新官倌要在马鞍上坐过一趟,方能礼成。”
萧珪呵呵直笑,“好,那我们赶紧进去,选一副合适的马鞍!”
薛嵩也算是对萧珪的事上了心,进了鞍马肆之后他就开始四下观望,还找人打听。果然片刻之后他就找到了一家,隶属于王元宝名下的鞍轡行。
“萧先生,咱们就到这家买。”薛嵩指着那家店门口,悬挂着的一面“王记”旗帜,笑道,“你看,多好。”
萧珪笑而点头,“有劳你了。”
于是二人将马拴好,走进了这家“王记”的鞍轡行。
能光顾这种店子的多半是青年男子,店内已经有了六七位青年在挑选各种货物。
一名小厮连忙迎了上来,问二位客官想要看一点什么?
萧珪说想要马鞍,小厮便将他二人引到了一旁,那里摆满了各种马鞍,式样与价格不等。便宜的百余钱,贵的也有镌了宝珠、卖价数万的。
薛嵩连忙说道:“萧先生,千万不要买太贵的。家父性情质朴,向来不喜浮华,还讨厌浮华的东西。”
“好。”萧珪点头笑了一笑,对那小厮道,“小二哥,就麻烦你帮我挑选一副质地最为优良,但是没有过多浮华装饰的马鞍。以实用为上。”
“好嘞,客观请稍等!”小厮立刻就去忙活了。
薛嵩四下看了看,说道:“好像也没个掌柜模样的人在场。该找谁去打听呢?”
“不用打听了,我知道王元宝家住何方了。”萧珪说道。
“啊?”薛嵩微微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萧珪笑道:“进门的时候,你没有看到贴在门房旁边的字贴吗?”
“什么字贴?”薛嵩连忙走进去看了一眼,“哦,就是这个!我看到了!”
萧珪点了点头,那字贴上写了几句话,意思大概是:若是往来客商有大宗生意,可到兴平坊找王元宝本人面谈。若是赴京学子遇到困难,也可以去找王元宝当面求助。
“王大善人,名不虚传呀!”薛嵩看完之后,立刻说道,“我也早就听说,他时常接济落难之人,与人为善。尤其资助了不少的赴京学子,养着他们供他们吃喝,让他们专心攻书以备科考。据说这些年,从他家里走出来的进士都不少。其中还有一些人,现在都已经做到了一州刺史这样的高官呢!”
这时,那位小厮拿着两领马鞍过来了,说道:“这位郎君所言极是。我们大东家一向乐善好施,扶危救困。不光是落难的学子,哪怕只是一位陌生的过往之人有了困难,只要找到我们大东家,只要我们大东家能够帮得上忙的,他都会尽力而为。”
萧珪点了点头,“了不起,是个人物。”
小厮将马鞍拿到了萧珪面前来,“郎君请看,这两个怎样?”
萧珪对薛嵩说道:“你比我在行,你来选。”
薛嵩笑道:“给我阿爷买礼物,我选什么?这不像话!”
萧珪也是笑了,“好吧,我也不难为你。常言道人不识货钱识货,小二,我要贵的那一个。”
那个小厮也都笑了,“郎君真是一个妙人。那就这一领了?”
“好,就这一领。”萧珪道,“我要拿去送人,拜托给我收拾得体面一些。”
“郎君放心,马上就好。”小厮立刻就去忙碌了。
薛嵩小声道:“不打听一下帅灵韵的消息?”
“不了。”萧珪道,“我在这里一问,人家好奇之下又与别人说起,风言风语传起来,还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既然王元宝的家门好进,我何不直接去他家里找人,还要在外面横生枝节呢?”
“有道理。”薛嵩呵呵直笑,“跟着萧先生,真是长智慧啊!”
萧珪也是笑了,说道:“你父亲通武盖世,天下无敌。那么我想问一下,身为他的嫡子,你学到了他几成的功夫?”
“这个嘛……至少目前,我是肯定打不过他老人家的。”薛嵩摸了摸脸,有点尴尬的说道,“我阿爷最厉害的是马上功夫,现在他都一把年纪了,还能在策马奔腾之中单手挥使方天画戟,一戟砍断碗口粗的大木桩子。那情景你是没有亲眼见过,真是有够吓人的!”
萧珪笑道:“休想岔开话题。我问你,你学到了你父亲几成的功夫?赶紧,老实交待!”
“我真是怕了你了!……好吧,我交待。”薛嵩无奈的苦笑了两声,说道:“一般的拳脚功夫,大约学到了五成。马上的功夫……可能三成不到!”
萧珪很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骂道:“饭桶!”
“我若是你阿爷,我也天天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