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了乐器,萧珪一行人就离了北市。乘着王仆驾的马车,来到了与北市相邻的景行坊,找那两位将作大师。
清尘告诉萧珪说,那两位将作大师都姓潘,他们是一对非常奇怪的孪生兄弟。
萧珪就问,有多奇怪?
清尘说,他们兄弟俩几乎长得一模一样,从一生下来到现在都五十多岁了,几乎就没有分开过。他们娶的妻子也是一对长相非常相似的孪生姐妹,两家住在一起,儿孙也全都混养在一起。兄弟俩就像是一个人似的,连性格脾气都是一模一样。
萧珪听了也是好笑,那他们两对夫妻会不会经常搞错对象?
马车在一户庄院前停了下来,萧珪与帅灵韵等人下车走进这户人家,受到了一大群人的热烈欢迎。
萧珪只觉得眼前好一阵花,心想我是不是喝醉了,看人有重影?
那两位将作大师在家中排行第五第六,帅灵韵就以潘五潘六来称呼他们。两个小老头儿真是长得太像了,娶的双胞胎姐妹果然也很相似。他们的儿孙当中又添了四五对双胞胎。两个大家子就住在一起,大家仿佛都长得差不太多。
任谁走进了这户人家,都会怀疑自己得了脸盲症。
帅灵韵对潘五潘六说了此行的来意。他们则说,具体要看过了萧珪旧居的情况,才好定论。
帅灵韵又将萧珪那天画的新家具图纸拿了出来,给他们看,问他们是否可以在建房的时候,将立柜与墙面结合打造。
兄弟俩拿到图纸一看,不约而同的拍手惊奇,“果真是好巧思!不知是哪位大师的手笔?”
帅灵韵指着萧珪,“就是这位萧先生。”
“我可不是什么大师。”萧珪笑道,“我只是觉得,这样的家具更加实用。”
“妙,妙啊!”兄弟俩一同哈哈的大笑,说道,“帅东家,若能遵照这些图纸打造家具,将来必能大卖。这些图纸可都是宝贝啊,善有巧思的萧先生更是大宝贝。你可得要牢牢抓紧,休要被外人夺了去哦!”
清尘嘿嘿的笑,“就是,就是!”
帅灵韵的脸上顿时泛起一抹红晕,悄悄的瞪了清尘一眼,然后道:“既然两位大师都这么说,那我明日就将图纸交付木工作坊,让他们依样打造一批出来,先在我们洛阳王记的老主顾当中试行推广。倘若当真反晌良好,我再大力投产、广为售卖。二位大师,以为如何?”
“如此甚好。”兄弟俩答得整整齐齐,就像是一个人在说话。
萧珪心中暗自赞许,这姑娘做事真是稳当!
帅灵韵再道:“至于萧先生的私宅,还请二位大师多多费心。”
“放心,包在我们身上。”兄弟俩说道:“既是帅东家交待的事情,我们责无旁贷。或许我们还能,趁机在萧先生那里偷师一番呢!”
“二位大师说笑了。”萧珪笑道,“我对建筑一窍不通,纯粹只会胡思乱想。”
“萧先生不必过谦。”兄弟俩说道,“天下工匠万万千,带脑子做事的不足万一。富有巧思而能创新者,更是万中无一。萧先生口中称说的胡思乱想,于土木建造而言,却是千金不换、价值连城啊!”
萧珪呵呵直笑,这两个小老头儿有点意思,也还挺能识货!
清尘则是拉着帅灵韵的胳胳,在她耳边道:“东家东东,你听到没有,千金不换,价值连城呢!”
帅灵韵有点哭笑不得,“我不聋……”
稍后帅灵韵与他兄弟二人约好,改天会派王仆驾车来接他们去往萧珪家中,让他们提前做些准备。
然后一行人告辞而去,复又登上了马车,回到了帅灵韵家中。
恰是到了夕食时分。
今天的晚宴依旧十分丰盛,并有萧珪喜欢的杜康美酒。
帅灵韵来向萧珪敬了一杯酒,问道:“不知先生还想带一点什么东西回去,不妨现在告知,我好叫人去做准备。”
听她这么一说,萧珪倒是想起来了,说道:“我家中要用的东西,大抵都备齐了。只是学堂之中,我还想要添置一物。”
“何物?”
“黑板。”萧珪说道:“木板所制,涂之以黑亮油漆,或固定在墙上,或像屏风一样可以移动。这样的黑板可以用粉笔在上面写字,写完之后可以轻松拭去,如此反复利用。我认为,这样的东西十分有利于教学。”
帅灵韵问道:“那么先生, 粉笔又是哪一种东西?”
“用石灰与石膏,即可大量制成。”萧珪道,“大唐的纸笔太贵了。轩辕里的学子,每天只最多只有一张纸可用。他们大多数的时候,都只能在沙土上练习写字。尽管如此节省,轩辕里大多数的孩童也仍旧读不起书。而我每天,也最多只能教给了他们八个生字。我觉得,这样的效率实在太低。”
“萧先生,果有巧思!”帅灵韵面露喜色,说道:“如果乡塾里的先生与学子都能用上这样的黑板,对纸笔的需求就不会那么强烈了,求学的成本也会相应大减。如此一来,岂不是就能让更多的平民子弟,轻松上学?”
“没错,我就是这样想的。”萧珪说道,“虽然黑板与粉笔不可能取代笔毛与纸张,但总好过拿树枝在沙土上书写。以往村中教学,多半是靠先生口授,学生耳听。有了黑板与粉笔,最大的好处就是能让教学变得直观,简单,快捷,并且更加富有效率。”
“太好了。”帅灵韵道,“若能将这样的黑板与粉笔推广开来,相信许多的教师和学子,尤其是那些家境贫寒的学子,都能从中受益。”
在一旁负责添酒的清尘,连忙说道:“东家,若将它们做成我们王记的独门生意,莫非不好么?”
“不好。”帅灵韵说道, “圣人接连颁布大诏令督促办学,就是为了能让天下更多的人读得了书,识得了字。我们王记在长安与洛阳资助办学,也是为了响应圣人的大诏令。倘若黑板与粉笔真能有利于兴学,我们又岂有藏私之理?”
“帅姑娘,果然有见识。”萧珪点头称赞,说道,“古人云,仓禀实而知礼节。大唐现在算是比较富裕了,但仍有许多人目不识丁,这是圣人与朝廷所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大力倡导兴办教育,在我大唐势在必行。”
帅灵韵面露微笑,眼神之中尽是欣赏与赞许,“萧先生的见识,更加鞭辟入里。”
清尘忙道:“那岂不是还要将黑板与粉笔,上献给朝廷?”
“这件事情,我还得去和阿舅商量。”帅灵韵眨了眨眼睛,对萧珪叉手一拜,“萧先生……”
“尽管拿去用吧!”萧珪呵呵一笑,说道,“我只需要得到,我自己的那一块黑板。”
“多谢萧先生。”帅灵韵拱手拜了一礼,再道,“那么新家具上市之后,我将其中的两成利润分给先生。先生以为如何?”
萧珪随意的摆了一下手,“大可不必。”
“非常必要。”帅灵韵说得十分肯定, “新家具,我们肯定是要做成独门生意的,这与黑板粉笔大不相同。在商言商,商亦有道。我们洛阳王记,绝不能白拿先生的巧思与创新,去赚取那些昧心钱。”
“哈哈!”萧珪大笑,“既然如此,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谁还会跟钱做对呢?”
帅灵韵笑了一笑,说道:“但也有言在先。倘若未能赚到大钱,先生莫要嫌少就好。”
“钱多钱少都是钱,我绝不嫌弃。”萧珪笑道,“再说了,坐在家里等收钱,哪里还有嫌弃的道理?”
“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帅灵韵举起一杯酒来,“我敬先生!”
“帅姑娘,请!”
次日一大清早,帅灵韵的府上还在准备朝食,萧珪就在王仆的陪同之下,骑着马溜过好几圈了。
相比之下,萧珪觉得骑马比驾车还要更加容易一些。因为驾车还要用自己的力量去控制车厢的颠簸幅度,防止它侧翻。而骑马只要将掌握好自身的平衡,不被掀下来就好,这对萧珪来说实在是太容易了。毕竟他曾是一位飞天大盗,高空走钢丝和飙车大逃亡这一类超能特技,全都不在话下。
“萧先生,小人真是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了!”王仆感觉自己真是被萧珪打开了一个新世界,原来学骑马也能这么容易的?
他竖着大姆指对萧珪道:“先生居然只花了两个时辰的时间,就把别人要花几个月才能学会的东西,都给学到了手。这真是太神奇了!”
“只是入门而已。”萧珪笑道,“往后我还得勤加练习。”
正说着,清尘朝这边走来,远远就唤道:“萧先生!”
萧珪朝她走了过去,“是朝食熟了吗?吃完了,我好赶路。”
“先生就这么急着走呀?”清尘笑嘻嘻的问道,“多留几天不好吗?”
“这恐怕不行。”萧珪道,“轩辕里的学子,还在等我回去复课。”
“那好吧……”清尘撇了撇嘴,说道,“但是先生临走之前,恐怕还得亲自处理一件事情。”
萧珪好奇的眨了眨眼睛,“什么事?”
清尘神秘一笑,一板一眼的道:“有人找你,拜师学艺。”
“你说什么?”萧珪意外又好奇,“谁要找我拜师?拜师学什么东西?”
“当然是找先生,学习绘画啦!”清尘笑嘻嘻的道,“真想不到,昨天房孺复的事情这么快就传开了,今天就有人登门而来,指名道姓要找先生拜师。我看呀,先生很快要名动京城喽!”
萧珪眨了眨眼睛,不会吧,这么快?
“你还没说,来人是谁?”
“是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年,文致彬彬颇为儒雅。看那情形,该是一位官宦子弟。”清尘道,“人就在客厅候着。先生过去,一看便知。”
“好。”萧珪点头,“待我稍作梳理,即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