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不知道姜涵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为了拿到他手里的那张早餐卡，整整浪费掉我二十多分钟，甚至连早餐都来不及吃。食堂里的学生渐渐少起来，姜涵一脸平淡地坐在我的对面，极为缓慢地吃着他刚刚点的面，葱香拌着浓郁的鸡蛋味弥漫在面里，我当然恨得咬牙切齿。
姜涵没看我，将筷子搁在碗上，他的眸子深邃而又不可琢磨，我听着他缓声说道:“这张卡是林梓旭亲手交给我的，并让我给他保管的，要拿也得是他来拿。”
“不是你抢来的么？联想到在不久之前林梓旭说的那句话，话来不及思考就脱口而出，姜涵的脸色似乎没有变化，他极为自然而然地接上我的话:“啊，被发现了。”
姜涵那种傲慢的语气，我悄悄按捺下自己的怒火，要不是因为在公共场合，我恨不得现在直接揍他一顿。
“卡给你，你总得答应我一件事。”姜涵的语速放得很慢，每一个字我都听得很清楚:“我今天下午约了架，你要是方便，就来找我一趟。”话虽如此，但我却丝毫猜不出来姜涵的用意。
我会认为，他会有很奇怪的性癖。
曾经不止一次目睹姜涵和别的班的男生打架的情景，那个时候的他眼神带着戾气，全身上下似乎散发着一股寒气，直逼心脉，拳头上还沾染上鲜红的血，我那时看到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别的班的男生，我认得，叫邱肖枭。
在那个时候，邱肖枭看到我似乎看到救星，顺着他的目光，姜涵也顺势看到了我，眼神中的戾气分外不减，邱肖枭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向我求助，我是很想冲过去帮他这一把，可是我不敢。
见过姜涵那种浑身散发戾气的样子，我不敢靠近，“……”姜涵沉默着收了手，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不动。我被姜涵死死地盯着，后背被汗浸湿了大半，那种眼神里带着杀戮后的痛快，但是那也确确实实让人害怕。
“找我有事？”姜涵忽然快步走过来，将我能看见邱肖枭的视野完完全全遮挡住，我抬头盯着他，姜涵后来接了一句:“你在害怕啊？”他的语气风轻云淡，满不在意。
“没有。”我立马接住他的话尾，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下来。姜涵看了我一眼，接着他又转头看了一眼邱肖枭，很快又再转回来，很笃定地说道:“你在撒谎。”
“我没有撒谎。”我回答道。
太阳渐渐从西边落下，折射出来的橘黄色的暖光打在少年的身上，显得格外融洽和谐，那双眼神里的戾气在他本人无意识的时侯已经消散了大半，整个人的气场显得温和了许多。
倘若他要是再笑笑，也许整个人就会显得不那么可怕了，我心想。
思绪被一瞬间打乱，看着坐在对面的姜涵，算着因为他而浪费的时间，从而也快到第一堂课上课的时间了，我寻思着什么，“嗯，我知道了。”这是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既没有答应他，也没有拒绝他，省得让我考虑那些不必要的麻烦。
“叮铃--”听见第一声的预备铃，姜涵已经准备起身，我看着他起身，却没有跟着他一同起身，我和姜涵这种人不一样，他表面是老师身边的好学生，万众瞩目的少年，所有人都围着他而转，暗地里却是被老师认定的“坏学生”的类型。即使这样还是有人愿意无条件支持着他。
而我从始至终仍是一个人。
我也会打架，是我爸教我的，不过现在我很少会打架，从前打架是因为被学业逼得紧，从而逐渐产生焦虑的心理，在一次又一次的心理折磨下，我败下了阵，于是我成为自己最不想成为的角色--施暴者。不过那只是我初中时期的经历而已，忘了就忘了吧，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你先回去吧，记得帮我向老师请个假。”我忽然开口，我能感到自己的声音有点颤。我最近一直在关注着隔壁班的姜郴让的行踪，不为别的，只是有人给我发了一条匿名短信，号码我不认识，但能有我的号码的，应该是我们班的人。
短信里很清楚的告诉我让我去给姜郴让一些教训，试问原因，再无回复，时间定在上午九点到十一点，地点学校六楼的702教室。我没去过，但是我听说过，那好像是个美术教室。至于原因，我不知道。
姜涵那双眼睛似乎能看穿我心中的那点心思，他直截了当地问我:“你要翘课啊？”那语气不像开玩笑，我点头承认。
“那算我一个吧。”姜涵轻轻地说道，这语气好像也不像开玩笑啊。我记起那短信，好像也没有规定不可以带其他人去，我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可能会有些力不从心，要是把姜涵带去，可能连自己都不用出手，还能将一切责任都推卸给他，两全其美的方法。
除此之外的，还有其他不确定的因素，比如说名声，这件事如果带姜涵一起的话，后来事情败露的时候，我怕风向会变，会变成宽恕姜涵的行为，将我原本危危可及的名声再次反复强调成“反面教材”。起码我一个人，事情就算败露了，也不会被人骂得那么惨。
“你确定吗？”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得由他自己选择，旁人做不得主。
与此同时，我起身，往外走去，脚步放得跟慢，其实只要稍微加快速度就能追上的距离，我在赌，赌他会不会跟上来。
“廖降予。”我故意没回头，拐进一个楼梯口，径直上了六楼，我能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一直都在响，我看着楼层，这才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姜涵是跟着，他两三步追上来，看着楼层，侧头问我:“你来这里…干什么？”语气中有一丝不难察觉到的怀疑，“你最好老实交代。”
“打架。”我觉得实在没什么好隐瞒的，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打架这个理由可能不太适合我，但是也只有这个事实，姜涵上下打量着我，估计是看不出我这个瘦弱的身材到底该怎么样打架，我不管这些，一间一间地开始找，很快找到702教室，教室的门是半掩着的，里面似乎有谈话声，我听到了邱肖枭的声音，另外一个应该是姜郴让吧？我无从得知。
“邱肖枭，你不是说过你会将那盘录像带向其他人保密的吗？”姜郴让的眼睛红红的，刚刚应该哭过吧，她对邱肖枭的卑微简直是不堪入眼。
邱肖枭冷冷地看着她，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说出来的话也是万般不承认，姜郴让低声细语的哀求着他，“我是想保密的，可是你现在用这种娇滴滴的样子去靠近其他除我以外的男生，令我非常不爽啊。你知道的，这盘录像带里的内容要是一不小心泄露出去，你想要的一切就都得不到。”邱肖枭用那盘录像带逼她，只能说明这录像带里的内容对姜郴让很重要。
到底是什么内容呢？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我要做的只是教训姜郴让，其余事情都跟我没关系。“邱肖枭，你不能这样做。”我听见姜郴让在说话，仿佛那盘录像带里的内容是她的最后底线。
下一刻，邱肖枭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刀，那把刀直从姜郴让的脸庞划过，没有用力，但只要一用力，那张脸就会彻底毁掉，“你知道我的脾气不好的，要还有下次，不但是你想要的一切还是这张脸，我都会毁掉的。听明白了吗？”那把刀从邱肖枭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姜郴让的眼泪顺着脸庞滑落下来，落在平滑的刀片上。
我目睹这一幕的发生后，还是觉得放过她。不为别的，因为她和我一样可怜。我同情弱者，因为我也是那万千弱者中的一个弱者，只不过我们的遭遇不同，更何况同类应该共生，不该争斗。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吗？
“走吧，我改主意了，这一次先放过她好了。”我压低声音跟姜涵说话，少年不动，用很轻的声音问我，为什么。
那一瞬间，我的话哽在喉咙间，周围的风吹来，眼前的少年仡然不动，一切变得虚幻起来，唯有眼角缓缓留下来的一行热泪异常清晰，我很久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像是一瞬间触发的开关一样，眼前的少年没有看我，依旧想方设法地听着里面的动静，我说不上来这种感觉，也未曾奢望会拥有这种感觉，我依着自己的想法，往离少年远的地方走去，不曾回头。
似乎意识到我越走越远的姜涵终于回过神来，侧头看着我越走越远，明明只需要几步路的距离就能像刚刚那样追上我，我回过头，他没有追上来，像刚刚那样愣在那里，没有反应。我反过头，继续往前走。直到离开他的视线为止。
可能那时的我太过于迟钝了，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种感觉叫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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