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司马懿跪在清冷的房间里,房中应该有两个人,只不过另一具躯体已经没有了生息。
病榻上的,是他昔日的陛下,昔日的知己,昔日的爱人,也是他昔日的……信仰。
烛光在黑暗中跳动着,孤独的烛火只散着一星半点微弱的光。这样的一点烛火,不足以暖和司马懿冰凉的心,也不足以温暖曹丕冰凉的躯体。突然,司马懿恍惚中听到了一声东西破碎的声音,他起初以为是玻璃,结果才发现,那是自己的心——一颗破碎的心。
司马懿陛下
房中低低传来一声带着鼻音的“陛下”,却无人答应。
司马懿子桓
又是一声“子桓”,却仍旧无人答应这凄凉的声音,毕竟那个人……不在了。
司马懿(子桓,你还真是说走就走了,独留仲达一人守着这空房)
那年,陛下揽着他,指着那片壮丽的江山,承诺他一世永不分离。今年,陛下于嘉福殿内,失约。
离曹丕过世已经有几个时辰了,但仆人那句“皇上驾崩了”,仍旧回荡在他的耳边。他自己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跪在这里,是在等陛下醒来吗?可他明知,陛下再也不会醒来了,他明知,陛下再不会睁眼来看看他的仲达了。他跪在这里干什么呢?他自己也不知道。
226年的嘉福殿内,曹子桓永远负了他的仲达。
第二日,出殡。
司马懿一身白衣,目送着曹丕的棺木埋进墓坑里。他始终保持着平静,没有掉下一滴泪,他知道,昨日那夜,是最后的诀别。
郭照掩面抽泣着,曹叡也假惺惺地哭了几声。司马懿也不知道,在场这么多人中,有几人是真哭,有多少人是在装样子。
司马师和司马昭丝毫没有因父亲的离世而悲痛,他们同他们的母亲司马懿一样,平静地看着先帝的棺木被土掩埋。
其一,他们对这所谓的父亲没有感情。其二,他们与司马懿一样,野心勃勃,不必因一个故去的陛下而表现脆弱的一面。
狼,是不会表现自己的脆弱的。
司马懿不禁想起曹丕几天前,要他把玉佩还给他,自己虽然不解,却也因是陛下的话,不得不听。于是他顺从地把玉佩给了曹丕,曹丕当时还笑,笑得与平时差不多,却好像带着一丝凄楚,然后,他把玉佩对着光,一个人傻傻地笑。
听曹丕的仆人说,曹丕的病已经有几年了。一开始发作时,并没有告诉他,怕他担心,后来也是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才叫他过来,想见他最后一面。只是听仆人说,陛下那几日对着光,看着那块玉佩,轻声呼唤着“仲达,仲达”。
有人说陛下是病糊涂了,居然会看着一块玉佩呼唤宠妃的名字。司马懿猜测,应该是因为自己带过那块玉佩,上面残留着自己的味道,曹丕大概是因为这个才会呼唤的吧。但,仆人只说了看,并未说嗅。究竟为什么,只有曹丕知道,司马懿摸着那块玉佩,实在摸不清其中的奥妙。可能只有到了阴间,才能当面问问陛下了。不过,曹丕说他是聪明人,自会摸透,应也有他的道理。
司马懿(陛下,敢问这玉佩中到底有什么呢?)
月夜寒雪8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