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赵玉蓁正在院中操练。与世家子弟习武不同,她自小在军营中摸爬滚打,军中常用的兵刃都会一些。但比较擅长用的是刀和戟,弓箭也会,准头却也还不错,但确实比不了男子,马上常用的九斗弓她用不了多久就觉力竭,所以甚少用弓。战中最忌挑兵刃,要知道军械是有统一标准的,若是因为折损了自己定制的兵刃,换成军械就失了准头的,命也就丢了大半。所以赵玉蓁平时练的配的,也就是最常见的刀。
赵玉蓁刚操练完毕,正在院中擦汗,就听仆妇来报,说萧夫人病倒了。她心头一颤,生怕是昨晚被自己气病的。她不敢耽搁,赶紧利落地穿戴整齐后,三步并作两步奔去主屋处。
进入程始夫妇的内屋后,却见萧夫人正发着烧,面色潮红,唇瓣干燥微裂,喘气粗重且不规则。少商已经在侧伺候了,还没说上几句, 程颂、少宫和姎姎都来了。
萧夫人手足酸软,人却还清醒,口齿清楚的向大家解释说是最近旅途劳顿。
少商在桦县之时就是在医庐里帮着照顾伤患的,大大小小的病症都见了不少。趁着仆从去请医士的功夫,便清退了男子,吩咐众人开窗通风,寻来井下凉水沾湿帕子敷在额头上,用温水擦拭萧元漪手足和胸背。
待到医士来时,萧夫人的精神已好些了,还有精力跟医士说话。
医士的第一副药下去,第二幅药汤刚刚熬好,萧夫人的烧便已退下不少了。
程姎此时正乖顺地坐在床边,端着凉好的汤药喂萧夫人服下,门外少商刚捧着冰凉的井水进来,赵玉蓁忙将萧夫人头上的帕子拿下递给少商,少商换好后,又将帕子重新敷在萧夫人额头上,接着又换了一盆温水擦拭萧夫人双手。
程始满面忧色,双手背在身后,在屋内来回走动。
萧夫人此时正是生病不适,便开口道。
萧元漪医士说我的身体并无大碍。将军,你就别走来走去了,晃得我头直疼。
程始脸色忧色不减。
程始你还犟嘴!我与你成亲二十几年了,何时见你这般病过啊?就是当年萧氏家破,你也不肯半点示弱啊。如今不过是桩儿女亲事罢了,你怎能就一病不起了。
萧元漪我这是心火,怪不得别人。
少商刚擦完萧夫人双手,正低头拧帕子,听到这话手上停顿,便将帕子继续拧干放在一旁。做完这些后,对程姎说。
程少商堂姊,不如我来吧,你也可歇会儿。
程姎点点头,虽是心中甚是敬慕萧夫人的,但总不好跟人家亲女儿抢着照料,便点头答应。
两人正要换过位置,只听萧夫人说。
萧元漪你去桦县与楼垚在一起的时候啊,都是姎姎照顾我的,你就不必沾手了。
赵玉蓁打了个圆场。
赵玉蓁叔母,在桦县,嫋嫋可是跟正经的医士学过的。
程始是啊。
程始也接过话茬。
程始夫人病重时,多亏嫋嫋在旁伺候,有三个女儿轮流照顾,夫人病好得也快些。
萧夫人故意不理睬赵玉蓁和那父女俩,继续看着程姎说。
萧元漪还是姎姎乖巧懂事,日后若遇着如意郎君,嫁过去便是他们家的福分。
程姎也知道不妥,只唤了一声大伯母,本想止掉这个话题,哪想到萧夫人继续道。
萧元漪都怪伯母失职,让嫋嫋先行议了亲。这件事情也追悔莫及了,你比嫋嫋年长些,也该同阿鹭一般,考虑自己的婚姻大事了。若是有心仪郎君啊,你就告诉伯母,伯母定能帮你说和。
程姎此时脸红的低下头。
程姎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姎姎听凭大伯母做主。
萧夫人满意点头。
萧元漪我就知道你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放心,伯母定会顾虑得周全。
赵玉蓁见程姎与萧夫人二人亲热说话,少商在一旁低头不语,就跟她说。
赵玉蓁嫋嫋,水有些凉了,跟我出来换一盆热的吧。
少商便跟着赵玉蓁出了门,刚到门外便遇到了走过来的青苁。
程少商青姨,阿母房内每天要清洁,院子里也要及时打扫。另外,窗户不可整日敞开,通风只需个把时辰就够了......
青苁女公子放心,我都照做了。
万松柏还是嫋嫋能干,娣妇这一病,她倒是把家里的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啊。
赵玉蓁和少商听到声音回头,见万松柏和萋萋一起从院中走进来,青苁此时知趣的也躬身行礼退下,她二人上前相迎。
程少商万伯父,萋萋阿姊!你们怎来了?
万松柏听说你家阿母病了,过来看看。萋萋,看看人家嫋嫋和阿鹭,多孝顺多乖巧。我上次病的时候你是怎么尽孝的,居然出去跟人打了一架。
万萋萋可听不得这话,瞪了亲爹一眼。
万萋萋哎。阿父到底会不会说话。你这般赞一个贬一个的,是想让我跟阿鹭还有少商妹妹生嫌隙吗?不过,看在你夸的是自家妹妹的份儿上,这回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啊!
万松柏马上捂着额头演戏。
万松柏哎呦,哎呦哎呦。气得我这右边头疼又犯了,萋萋啊,快给阿父揉揉。
万萋萋哪能不知道自家阿父是个什么德行。
万萋萋哎呀,阿父啊。这医士说了,颅右侧疼则兆凶。你惦记着要生儿子那事,八成是成不了了。
果然还得是自家孩儿,知道要害在哪儿。万松柏马上大手一挥。
万松柏你放心,阿父保证给你生个弟弟出来,哼!
赵玉蓁见万家父女俩有说有笑间便把嫋嫋也哄得开心了不少。
赵玉蓁万伯父不如还是先到九骓堂休息,一会儿萋萋阿姊请完安再来找我们。
程少商对啊,万伯父,我从桦县带回许多好吃的糕饼,万伯父快去尝尝!
万萋萋嫋嫋,不如也把点心搬去你院里,等我请完安便来找你们俩边吃边聊!
程少商好!
说完,赵玉蓁便随嫋嫋一同回院布置。
不多时,万萋萋就让仆妇带着,小跑着寻过来了。
今日阳光正好,万萋萋身着一件金丝织锦浅粉色三绕曲裾,在日头下尤其鲜艳明媚。她和少商两人一起都坐在少商亲手打的秋千上,赵玉蓁则是躺在给嫋嫋送来的躺椅上,一边吃着糕点,一边聊天,好不自在。
万萋萋手拿糕饼,一边往嘴里塞一边转头问少商。
万萋萋你这出趟远门,竟顺手拐了个郎婿回来。明明年纪比我小,成亲却在我前头了。
说完,掰了块糕饼往嘴里一扔,继续道。
万萋萋不过这个楼垚,之前跟何昭君有过婚约,好像总是被羞辱欺负,太老实了吧。
程少商我就是喜欢他老实啊。我阿父阿母也不喜欢阿垚,可这么听话的郎婿要上哪儿找啊。我修葺房屋,他递我工具,我锻造农具,他帮我拉箱,我被阿母责罚的时候,他还偷偷送酒给我喝。
一口气说完,还感叹了一句。
程少商如此,甚好!
萋萋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那场景。
万萋萋不对呀,听你这么说,这些活计......
眼睛瞥向一旁吃糕饼的莲房。
万萋萋莲房也能干啊!
莲房被点名,连忙点头表示自己都能干。
万萋萋而且,两个人在一起,两情相悦才最重要。
程少商两情相悦是什么感觉啊?
万萋萋我也不知道......不过听我嫁出去的阿姊说,至少也要像凌将军和阿鹭那般出双入对才好。
萋萋话音刚落,赵玉蓁那边便咳嗽声不止。她刚爬起来喝口茶水,便被这话惊到了。
赵玉蓁咳咳咳!萋萋,这话可不能乱说。
万萋萋谁乱说啦,都城里现在哪家小女娘不知道陛下让你和凌不疑去别院养伤啊。你啊,最近走在外面可要小心点,省得有女娘去找你不痛快。
赵玉蓁听完,只感觉头晕目眩,脱力地躺在躺椅上,喊着吾命休矣。这场面把萋萋和嫋嫋都逗笑了。
程少商可见,找个玩伴做郎婿,再好不过了。
萋萋也想了想。
万萋萋也有道理。那以后,我也找个听话的郎婿,我打架,他便帮我递棒棍,我受伤了,他能帮我包扎。可不能向你次兄那样,天天就知道顶撞我。
少商一听萋萋说自家次兄便来了精神。
程少商我次兄并非是为了顶撞......
少商话还没说完,程颂的声音便从院门传来。
程颂万萋萋你又胡说甚呢,找郎婿当然不能找只会纵容你的,你得找个能鞭策你,能激励你的。
万萋萋一见程颂便一肚子火气,直接从秋千上起来,把少商晃得身形一歪,差点摔倒,还好她自己及时抓稳绳子,这才不至于摔个屁股蹲儿。
万萋萋我是找夫婿,又不是找夫子。我干嘛找一个这样堵心的人来糟蹋自己。
说完,看向一边少宫。
万萋萋少宫,你不是会占卜算命吗,帮我算一算,看看我未来夫君长什么样?
少宫便状似认真的手指掐算,口中念诀。赵玉蓁和少商两人也都好奇的凑上前。
程少宫萋萋阿姊,从卦象来看,你的未来郎婿,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万萋萋四周查看,眼神望向哪儿程颂就把身体挪动到哪儿,萋萋更是撞开程颂往外看,对他视而不见。
万萋萋眼前?哪儿有啊?你算得准不准?
萋萋转身,程颂更是往万萋萋眼前凑,被她一把推开。
万萋萋闪开,挡着我寻有缘人。
然后就一手一个,拽着赵玉蓁和少商往院外走去,程颂和少宫也跟上去,一室少年少女齐聚在后院院中,吵吵嚷嚷,尽情玩乐,当真不误这大好春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