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翎遥亲自煎了药。
她幼年失沽,自六岁之后便和这一母同胞的兄长相依为命。现如今,这世上值得她亲自动手的人,不多了。
霍翎遥端着药刚进门,凌不疑便闻到了冲天刺鼻的苦味儿。
“你真放了?”
“不多放点儿黄连凌将军怎么能记得住教训呢?”霍翎遥眉毛一竖反问道。随后胳膊毫不客气的的往凌不疑面前一伸:“喝。”
凌不疑默默注视着还在冒热气的药,打算还是先看看妹妹心情如何。见姑娘虽一双杏眼含笑,笑意却没到眼底。琢磨半晌,还是决定听话为上。
这丫头果真记仇。这是凌不疑将一碗药一饮而尽后的第一想法。强忍着反胃的冲动,凌不疑实在无奈。
霍翎遥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狡黠的冲他眨眨眼,伸手摸了摸凌不疑的额头:“凌将军,趴床上去。”
“干什么?”
“给你退烧!已经烧了两天!再烧下去人会烧坏的。”
“又是阿起告的状吧?”话虽这么说,凌不疑还是起身走到了床榻前,轻车熟路的褪下内衫,露出精瘦的后背。
“阿起是为了你好,不许你偷偷罚人家。”霍翎遥摊开一早准备好的银针包,趁此机会将凌不疑的后背打量了一番。
又有几道新添的伤疤,看样子伤的不重,已经长出了粉红的新肉。
霍翎遥忍不住叹气。下手依旧稳准狠。十二井,十宣,曲池……
“已经无碍了,都是小伤。”凌不疑忍不住软了语气。这才有了功夫,细细去看分别许久的妹妹。
她又瘦了。原本临出征前还有些圆润的小脸现下已是棱角分明,眉眼间是化不去的忧虑。
“怎么又瘦了?这些日子可是有人让你过的不如意了?”
“不过是担心你们。皇帝义女,亲封的昭和郡主,谁敢给我气受。”霍翎遥摇摇头,否定了凌不疑的说法。
“倒是你,为什么顶着高烧忙?”
“我查到了一些事情。”凌不疑护着妹妹,却也未曾把她当做温室里的花朵娇养。孤城一案的任何事,他都没有瞒过她。
“什么事。”霍翎遥的语气不自觉冷了下来,手上动作一顿。
“和前些日子的军械一案有牵扯,具体事情等查明白了我再和你细说。对了,你可识得程家?”
“怎么不识得,他家啊,一天天闹得鸡飞狗跳。”离起针还有一会儿时间,霍翎遥已经无所事事。
“今天晚上你什么安排?就睡在我这儿吧,明日一早,同我们一同回京。”
“那我睡在这儿,我未来的娣妇不会有意见吧?”霍翎遥一双美目中尽是促狭之意。
“那你睡不睡吧?”
“睡。你还发着热,我在旁边的小榻上凑活一晚就行。”霍翎遥当机立断,又后退了两步,似是占了天大的便宜般,眉眼弯弯。看的凌不疑又无奈又好笑。
自孤城一案发,似是带走了他所有的人味儿与烟火气。唯独在他一母同胞的双生妹妹面前,他才觉得自己仍旧活在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