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竹桃（一）

凌制是十七岁遇见她的吧——那个名叫元枣的姑娘。

那时他还是个废弃公子，被封到落城当个闲散王爷，有大把时间玩乐。他成绩不行，圣上从没拿正眼看过他，皇位自然落不到他头上，而是他的哥哥，凌津。

众多皇子在争夺储君之位时死在凌津剑下，唯独放过了他这个没什么用的小公子。或许主要原因是凌制实在太笨了，也是最美存在感的一个，谁也想不到他。

给他一个封地，大概是凌津最大的仁慈了。

落城这个地方，有个落雨湖。“可是奇怪呐，那么好看的一个落雨湖，怎么在城南角落啊？”

无人回他。是啊，一个笨蛋的傻话而已。

凌制喜欢落雨湖。喜欢它春天的迎春花，染得落雨湖波光凌凌；喜欢它夏天的垂柳，招来曾经的燕；喜欢它冬天的薄雪，脚尖一点就碎……但它们都不及秋日的夹竹桃。

是的，他那时就喜欢夹竹桃，却不知道，他喜欢的是夹竹桃的花，还是它的叶，亦或许，是夹竹桃下的人。

她说，她叫元枣，是土生土长的落城人。

元枣，元枣……就像像成熟的枣啊，赤红赤红的，在落雨湖的水波荡漾之上发着光。

是啊，他喜欢元枣，毕竟除了元枣，他可就没人说话了。

元枣正是豆蔻年华，不管是如蚕丝般的长发还是淡绿的眸子，都透着一股活力。她喜欢听凌制讲故事。哪些是她从未见过的。

“御花园可大了！”

“有落雨湖大吗？”

“比落雨湖大多啦！”

元枣总觉得他在吹牛。

“肯定是假哒！”

凌制喜欢元枣。是啊，他喜欢。

他送了她一根发带，红色的，像成熟的枣一样，赤红赤红的，她戴着，好看。

元枣只是浅浅一笑，脚丫轻轻拂过水面，就像泉水吻过的汉白玉。凌制一时词穷，不知道怎么形容。

她最终没有收下。

有人把她叫走了。是个姐姐，易对春。是他以前背过的诗里面的。

“桃李无言一队春”，如她，在盛开的夹竹桃下，无言而来，无言而去，只一个眼神，元枣就放下发带，跟她走了。

长此以往，秋天的夹竹桃下，总有那个女子带走她，然后好久见不到她。

他的发带终是没送出去。

易对春仿佛在元枣身边留了只眼睛，他一想送出去，易对春就会蹦出来阻拦。

凌制不明白。

就像苏子玉请婚时的不明白。

他不明白，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之间，为什么会产生爱。

易对春——凌制恨她，是她抢走了枣儿，他的元枣。

那又是一个秋，夹竹桃照样盛开，清风拂面，诗情自来。可惜凌制不能够。

他无心。

那个女人，在树下，吻了他的人。

他无心去想什么诗意了。

那一瞬间，凌制是震怒的。他的枣儿怎么会是这种人呢？是假的吧？可就在眼前啊！

哦！一定是那个易对春！是她强迫了枣儿！我的枣儿！

元枣眼里露出惊恐，想要说什么，可凌制听不见。

王爷总归是王爷，哪怕是闲散王爷

“杀。”

元枣哭着喊着去拉他，易对春被几个侍卫按着。

他已经拔剑了。

血溅落雨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