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的冬天离开了,小县城老旧电线杆上滞留的乌鸦也飞走了。
于是,那个在这生活了十几年的小肥鸟也飞走了
那只鸟,叫做夏莫笙
汽车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行驶而去,这次,是离开而不是归来。
暖春将至,冬末的缕缕寒风抓住最后一点尚可放肆的时机,卷走一地凄零的枯叶。
驻足多日的柏油路依旧漆黑无常,那时候啊,我就在想,如果你是真的不舍于我的话,那就留下我每一个足印吧。
将它篆刻上你的姓名与思念,这样你就不会找不到我了。
路上风景极胜,对于我这样一个足不出户的肥宅女孩来说,倒是难得的尘世美景。
嘴唇干得有些发涩,我也不知道车行驶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夏莫笙(暗自呢喃)爸爸,到底还要睡多久才能梦到你呢?
卞白贤小朋友,我们到了
耳畔响起男人的声音,低沉的发哑,像是沉睡已久的生铁,因生了锈而只剩一片晦涩的磨砺。
是那个一直坐在车上的男人。
我拖着肥胖的身子下了车。
胖吗?可是只是微胖啊!
那为什么要一幅深仇大恨的骂我是大肥仔啊?
爸爸,你说,为什么啊?
雨滴细细碎碎的落在睫毛上,天空被遮蔽得只余一片沉默的黑。
卞白贤帕子,要吗?
男人递过一条洁白如玉的手帕,手指修长而白皙,指节分明的手指被不时溅落的雨水打湿,病态在透明的白中肆意生长。
卞白贤干净的,不要吗?
他侧头望着我,一手拿着雨伞,却全倾斜在我这边。
自己却淋湿了一半肩部。
突如其来的好意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人就是贱,给一点好处就敞开心扉。
情愿扒开自己的心脏给别人伤害其的权利。
我颤颤巍巍地拿过手帕,思索半天,还是决定表达感激。
夏莫笙哈?
夏莫笙谢...谢谢啊!
我懵懵地投过眸去。
却见他发丝挂满了霜糖般的雨滴。
黑中是晶莹的白。
像是驻足挣扎于黑色沼泽里的银光。
温柔纯粹的眸中是融化了冰川的炽热,脸色却苍白的像一张不经任何沾染的白纸。
纯的透明,仿佛风一吹,就会如一滩白沙,便散了。
后来,我才惊悟,他确实是虚幻到缥缈的存在。
是握紧双手,也会从指尖的缝隙流走的存在
卞白贤咳...咳...咳
卞白贤外面冷,我们先进去。
他身体不好吧。
这是我第一眼就能看到的事实。
却也是我后来一直逃避的避讳。
夏莫笙好,你打好伞,我们先进去。
我着急的摆正他的伞,拉着他往大门走去。
他只是默默地跟在我,轻笑放纵着我的行为。
指尖是他冰凉透骨的体温。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就是肯定。
那犹如零下108℃的肌理下,是他火热如阳的心脏。
我们躲在屋檐下躲雨,后面便是我以后要蜗居的“家”了。
我吐出一口寒气,挥舞着手上的手帕看着他。
夏莫笙给我手帕是为何?
我不喜欢陌生的善意。
不得到,就不会有给予他人的想法。
拜托,不要给我希望。
不要是让我意外的回答。
不要让你成为一个例外。
卞白贤擦擦眼角的泪。
他靠在墙壁上,明明是笑着的,可我却觉得他好像马上要死了。
夏莫笙呵呵。
夏莫笙哪有泪?
绞紧手帕,我只得发出几字晦涩的尾音。
夏莫笙你叫什么名字?
我试着转移话题,抬头咨询他。
卞白贤卞白贤
倒是个文弱的名字,和主人一样白的纯洁。
缓缓吐露的几个字,却不曾想往后成了一个人的臆想和另一个人的梦魇。
眼泪和水搅浑在一起后,又有谁能变出啥是泪,啥是水呢?
只不过是一个满眼温柔的人的不紧要的同情罢了。
因为同情你,所以带你回“家”。
因为同情你,所以递你手帕。
因为同情你,所以爱你。
却要另外两个人为之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