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年岁已高,但却仍然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第一次与先生相见是在夏季开学的第一节历史课上。那时我年纪轻轻,但少年的意气风发在我身上却永远都看不见。这还甚至让我的班主任一度认为我有什么心理疾病。
历史课时,上课铃已经打响了很久,但老师迟迟没有来。身为历史课代表的我不耐烦的维持着班级纪律,但并没有要去找老师的想法。
“对不起同学们,我来迟了。”
瞬间里,班级安静下来,大家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但眼睛却止不住的向外瞟。
过了不久,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坐着轮椅进了我们班。虽然在先前听班主任说过换了历史老师,但没想到会是一个残疾人,大家都很惊讶,还有一些甚至装作不懂的大声的问新老师“老师,你怎么不站起来啊!我们看不见你!哈哈哈!”
老师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说了声抱歉。那时我觉得老师很像一位绅士,极有礼貌,对老师产生了些敬意。
老师向我们教授课程前会向我们道好,而我也总是附和着老师;教课时,老师会用很幽默的语气跟我们讲述每一个故事;完成教课后,老师会跟我们说再见。
时间越来越久,我对先生的敬意也越来越深。后来也就直接把“老师”叫成“先生”了,先生从不介意我对他的称呼,反而有时还会调侃地称我为小姐。当然,先生称我为小姐的同时还会用太过于绅士的伦敦腔和我对话。
夏天,风用它那热烈的感情向万物深情告白着。午休时,我独自走在柳荫下,哼着首歌,不亦乐乎。当我在不经意间抬头的一瞬间我看到了先生。
他还是坐在轮椅上,但不同于其他时候,他手里拿着把小提琴。只见他把小提琴轻放在肩上,琴弓轻触琴弦,一个个优美的音调就跳出来,穿过我的耳朵,飘进每个人心里。
一曲终,我向先生走去,“先生,原来您还会拉小提琴啊。”
许是因为我的语气里带着些笑意吧,先生听到后就笑了起来,“哈哈,我不仅会拉小提琴呢。”
最后这件事以我推着轮椅和先生一起回到班里告一段落。
夏风不曾带来过凉爽与惬意,却也失去了他最重要的东西。
夏季迎来了学期里最热的时期,天比以前要更加的炎热,我趴在桌子上等着先生来上课。上课铃照样响起,先生却没来。我以为先生可能忘记了上课,便去找他,结果是艺术室(先生办公的地方)关了门。这终将是最吵闹的一节历史课。
后来我听同学说先生的祖父去世了所以没能来学校。于是在那一个星期里我都没见到过先生。
一周后,先生回来了。在课上,先生的语气有些微弱,好像风一吹就会消散似的,这是最安静的一节历史课,安静到让人窒息。
午休时,我抱着交上来的作业本到先生那里去。刚走上一层台阶我就迷茫起来,先生的办公室在哪里来着?最后在我不懈的找寻下在上课前进了艺术室。
里面静悄悄的,我把作业本搁在桌子上没有找到先生,刚要走,先生就从阳台上出来喊住了我“秋秋。”声音就像鸟儿的啼叫。
我转回头看着先生。阳光透过窗子照进屋里,把屋子照的亮堂堂的,先生就在窗户前,一层柔和的金晕环绕着他。
这时我才注意到先生的脸色是那么苍白,他的声音似乎又比上午更加微弱。
“嗯,先生我在。”我不敢大声说话,生怕先生会突然开口。
“你来一下。”他招了招无力的手,让我过去。我走到他跟前,他把一个盒子轻轻放到我的手里,就没再开口。我接过盒子把它抱在怀里,在先生招手示意后缓缓走向门外。
等我走到门前,先生又叫住了我,这次他的声音却突然大了起来。我回头他对我笑了笑便让我去上课。
这之后,我便没再见过先生,老师也没向我们提起过。可每当我走到艺术室门前,看着紧锁的门时却总是下意识的停停,午休时,在树下漫步时我依旧能听到悠扬的小提琴声。好像从未变过,又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先生给我的盒子我曾打开过。里面装着一枝羽毛笔和一本日记之类的东西。
那枝羽毛笔看起来用了很久了,羽毛稍稍变了色。日记本也很旧了,书皮已经破烂不堪,书页泛黄,笔记也不太清晰了。
我随便翻着,却突然发现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子,看样子估摸着有二十多岁,长得也很好看。这应该是先生年轻时的照片吧,我想。
很快我们便迎来了暑假。暑假期间我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暑假作业,之后就是无所事事的躺在床上。
暑假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我们迎来了第二个学期。新的学期里,我们又有了新的历史老师。
新的老师很年轻,二十七岁。我看他的样子很眼熟,就连声音和脾气也很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他是谁。
直到那次午休时,我在树下散步,听到熟悉的小提琴声。我走上前去,是我们的新老师在拉小提琴,不管怎样看我都是见过的,但就是想不起来。
“秋秋。”新老师突然叫了我一声,声音不大好似鸟儿的啼叫。我一惊,恍惚间想起了先生日记里的那张照片。对!新老师长得和年轻时的先生一模一样。
兜兜转转,先生从未离我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