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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还是一样的夜晚。多不了几颗星星,少不了几个看星星的人。
黑暗中茕茕踽踽、走了很远很远的人会怜悯地上沾着尘土的碎糖,知道为之而付出的全都会被拒之门外——糖的主人会看到这糖块稀释的亮银。
唯一后悔的,是她认为这颗糖一定会很甜。
它很漂亮,在地面上反射。
它的味道并不漂亮。它的主人无法改变自己的固执和任性,或许人生来就该认命,可能重要的东西是无法用眼睛看到的。
百鲜正艳的一枝,出售梦想换来的柴米油盐。她是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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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
属于都市青年肉搏的午夜。
旧小区的单元门早已经掉了漆,灰灰褐褐的。走廊里也弥漫着一股上了锈的铁腥味,仅仅一副幅昏花的画面。
褚林顺着剥落的高墙走路,踏着松的秽土。微风拂来,露在墙头的高树枝条带着还未干枯的叶子在她头上摆动。
这里是初春的成都。
太阳下山仿佛是一眨眼的工夫,可能是自己在梦里,抑获悉这时间太令人无法琢磨。
这里的街道边有喝醉了的野蛮人留下的浪漫情话,没有朦胧的黄昏雨点缀暗哑的氛围,只有劣质酒精的气味。
蒸得空气醉醺醺的,像浸在蜜罐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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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是一辆被截停的火车。
临近监管所的附近有火车驶过。说近不近,隔了好几里,却依然听得见轮胎碾过双轨发出的轰鸣声。
撕扯开苍白暮色中的汽笛呼啸,两侧路灯是物理放电,有几盏光线昏沉,镁丝在里面燃烧氧化,把保护灯泡的外壳浓郁出一堆化不开的黑。
这里静悄悄的。
褚林穿了一条纯黑的裙子,刚及小腿。这是倒春寒的天气,没有风能掀起她的裙摆,也没有枝枝蔓蔓的春草攀趴在脚侧。
她哈了一口气,希望能看到黑暗中出现的白雾,像冬天那样。可这不是黑暗,更不是冬天。
身后有烟火燃烧的味道。是薄荷味的。镭射银色烟柄的那头被来的人吊儿郎当地叼在嘴里,在阴影下掉落着猩红的烟灰。凉薄荷的凛冽辛辣从他嘴里泄出,直到碾掉了烟蒂,借着昏黄的路灯能看见他锋利的下颌线。
唐溢Ty.“不是说让你等我,我来接你。”
被鸽的男人反而不恼,他没好气地笑了几声,试图装凶,喉咙深处有频率地颤动。
褚林arlene“他们啥子时候来安?”
唐溢Ty.“别转移话题,老子现在恼火得很哦。”
28岁的唐溢还没长胖,路灯打在他脸上留下棱角分明的轮廓。他侧面对着柏橡,高挺的鼻梁划开冷空气,顺着他与人对视时睫毛的自然下垂,像彗星的拖尾。
他的眉骨深陷,长期熬夜的黑眼圈外扩了卧蚕原生在脸上的生长范围,背着光,显得很凶。
岁月没有给他累赘犯而不校的内在,即使打磨了所谓粗糙尖锐所剩下圆滑的凡骨,始终余留的也永远会是那知世故而不世故的锋芒顽固。
褚林arlene“我没看手机,刚跟Konwkonw一起来的。”
早几年,说唱会馆的成员们租了层价格低廉的废弃宿舍楼,专门用来搞音乐。
褚林和丁震(Konwkonw)是被Ty从南京引荐到成都的,只不过她比丁震要早来一段时间。由于他俩在成都本地没有落脚的地方,赶上废楼也够两个人住,就在这里留铺了。
会馆里的一些人正好志趣相投,做音乐的闲余也交了朋友。
唐溢Ty.“nono人搞哪去了?”
褚林arlene“那里啊。”
褚林往西南方向努了努嘴,顺着视线看去是一家挂着劣质彩灯的24h全营业小通铺。
脏兮兮的,也不知道有没有营业许可证,吞并着昏花社会最后一点光明的是酒绿灯红,倒是因为建在监狱旁边赚了不少烂钱。
之前Ty去探狱的时候从小贩这里带回来一些糖。反正不是什么稀罕玩意,5毛钱一颗,但是就着歪哥的意还是尝了几颗。即使她不喜欢甜食。
啥味的都有,但吃起来都是一个味的。学术名叫酒酿樱桃味儿,口感直白点说就是那个年代特有的、蛋糕店里5块钱一个的纸杯蛋糕上点缀的果酱。
廉价酒精勾兑色素流水线生产生产出又酸又甜的三无果酱,吃了一口像把半辈子摄入的所有糖浆都糊在嗓子眼上,堵得很。
虽然只是吐槽,但也不见得奇怪了。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又有什么东西是好的。
苦吃多了,总得来点甜的。就算甜到齁人,有恶心的反胃感也没关系,因为总归算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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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林arlene“他难道切顺烟了安,咋愣长时间没得回来。”
褚林看着Konwkonw一会去柜台,一会又钻进去犄角旮旯点地的小铺挑东西。
唐溢Ty.“这小胖灵活的很,不愧是我call来的人哦。”
歪哥日白。
唐溢Ty.“刚叫随哥(猫儿师)先定咯包间,待会接孟子出来直接开车切饭店。”
褚林arlene“那我跟Knowknow勒小电瓶咋个整该?”
他俩都没车,是褚林骑着电瓶带丁震来的。
唐溢Ty.“不是有车嗦,驮着就。”
褚林arlene“行,我再打电话催催李二,咋个还不来。”
唐溢Ty.“要得。”
唐溢的手终于从裤口袋里面掏出来了。
唐溢Ty.“辛苦你哦,小褚林娃子。”
他稍微有点糙感的指腹摸索着褚林乌亮蓬松的发顶,象征性地按了按,像主人召见自家的小狗,带着安抚意味。
给小褚林娃子·arlene吓地一抖。
褚林arlene“?啥子直男称呼?搞嘞我好不习惯哦。”
唐溢Ty.“咋子,楞个不见得…”
丁震Knowknow“歪锅,二林(arlene直译),我买咯好多东西!咋个带走嘛。”
丁震拎着两大袋战利品回来了,跑着回来的,声音还有点抖。
唐溢Ty.“…啧。”
被打断的唐溢莫名不爽,舌尖抵着腮帮,发出意味不明的声响。他又拉下冷漠无情的脸子,又有多少人为这样的一枚小帅哥神魂颠倒呢。
很可惜没有哦。会馆幺妹的视线全被买的东西夺走了。
歪歪:🤗🤗今天 也 因为恨 一个人 而 体验 到了 人生的 无趣,我这样的 小帅哥 现在已经 很少见了,遇到了 一定 要 珍惜。
唐溢Ty.“咋子带走?将个拎着就。”
褚林arlene“?你不是有车子哦。”
丁震的一双散发着光的狗狗眼盯着唐溢,散发着渴望的光芒。
唐溢Ty.“突然想到了快没油了嘛,等会搭李二的车子,明天再来一趟撒。”
唐溢Ty.“丁大你就先沿路拎切,去馆子吃吃喝喝也就没得了嘛。”
唐溢Ty.“哦对,李二的车子里放嘞全是酒啥子的,约莫着也没地放这两大袋子喃。”
丁震Knowknow“啥子意思??”
褚林arlene“你好瓜啊歪哥。”
褚林一眼就看出了踢歪的恶趣味,拿膝盖浅浅拱了一下唐溢的腰。
想欺负老乡nono宝,没门。
褚林arlene“你挂在李二车屁股上嘛,装饰一撒,车镜不是都能挂东西嘛。”
唐溢Ty.“你要搞你二新哥?”
褚林arlene“没法子啊,你车不是没油了嘛,你现在切加油就。”
褚林还停顿了一下。
褚林arlene“给你车加点装饰物哦。”
唐溢Ty.“…你比老子还会日白,收回我那句话。”
唐溢无语,抛了抛车钥匙,示意上车。
褚林arlene“啥子话?你说啥子了喃?”
唐溢Ty.“我说,辛,苦,您,了,诶。”
给歪歪整的川普都蹦哒出来了。他猫着个腰,一米八大几的高个委屈地蜷着,贴着褚林脸颊最侧、下颌线上方,眉尾是黑长发挠着瘙痒的区域。唐溢咬牙切齿在柏橡耳朵根旁边留下前几分钟才讲过的话。
有暖气打在那一片区域,热烘烘的。
褚林稍微有点不自在地搓了搓耳廓。
褚林arlene“好哦歪哥,突然挨那么近搞啥子。”
唐溢Ty.“怕你听不到嘛。”
唐溢无辜地眨了眨眼,顺手接过Knowknow手里的东西。
丁震Knowknow“你们在搞什么哦?”
丁震的成都话还有点不熟练,像南京成都方言的结合体。
唐溢Ty.“大人干啥事小孩莫插嘴哦。”
丁震Knowknow“?我21了歪哥。”
唐溢Ty.“我28了。”
丁震Knowknow“二林才没到20,算什么大人蛮。”
唐溢Ty.“在老子这边她最大,跟年龄没得关系撒。”
褚林arlene“?”
丁震Knowknow“?你发言好危险哦。”
唐溢Ty.“那有啥子,我28看着比你21的还年轻噻,还有更危险的发言哦。”
丁震Knowknow“?”
来自成都街娃和南京青年的日白。
郭新驰Lilshin“这俩在干啥子哦?”
李尔新刚把车子开到路边,就看到俩个大老爷们跟个小学生一样日白,顿时迷惑。
谢宇杰Melo“整什么活搞哩愣么精彩嗦。”
谢宇杰也从副驾上下来。
褚林arlene“不晓得噻,就跟你们父子局一样嘞吧,不知道争个啥子。”
谢宇杰Melo“没啥子好争的哦,老子注定是李二新哩爸爸。”
郭新驰Lilshin“瓜娃子,谁是谁哩爸爸?”
得,又开始了。
头嗡嗡嗡的,被吵的脑细胞运转紊乱。几道声音在耳朵里面打转,忙得不可开交。
如果有上帝,plz给她一个免疫buff。
褚林:纯纯一个无语的小美女一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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