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位离不开圆顶礼帽的男士,人们都称他“礼帽先生”。在英国,鞠躬不脱帽被视作没礼貌的表现。但在中国不是这样,相反,这更为他添了几分神秘的个性,谁也没见过他不戴礼帽的模样。
大概是因为每日戴礼帽,他的日常装束便是直挺挺的西装,再拎一个公文包,看上去像欧洲的绅士。
他是一名教授,思想很丰富,极富内涵的。四大名著四书五经他从未落下,平日说话更是引经据典,一副文绉绉的样子。
只是,孔夫子那一套他是毫无分辨力地全照搬下的。譬如,他会在和朋友谈论时提到:“女子由于体格不及男子,故成就也会像力量一样,注定薄弱,注定比不过男性。”
也会在讲座上一针见血地道明:“人所属阶级是先天已决定了的,即便能通过个人努力和外在帮助有所提升,但仍跨越不了巨大的鸿沟。你是个奴隶,就妄想成为普通人。社会分工是明确的。”
甚至于写洋洋洒洒的一大篇研究报告:“生产力的进步是需要资本的剥削和压迫来推动的。这样底层人民劳动积极性和改善生活的动力也会更高,尽管他们无法真正改变什么,但至少他们有尝试的这样一个过程。大公司大企业的垄断是与全社会互惠互利的。”
人们都不满这位教授总是站在强者的立场,对弱者总是盛气凌人。他的太多思想都老旧、古板而僵硬。整个人也是端着的,从来都是严肃的绷紧的“礼帽先生”,而不是穿着便服微笑着的教授。
这天,他像以往一样在人们的哀怨声中下了班。他的房子是打西头的,潮湿又暗沉。进到昏黑的屋子里,也不将灯打开。只是缓缓地、缓缓地,摘下礼帽,长长的、粗粗的一根麻花辫解放似的直垂到腰间,好像陡然坠落的游乐园跳楼机。
那辫子紧紧结成一簇黑色麻花,在黑暗中甩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