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怎么会在宫里这么多年？我默默给姑姑空了的酒杯续上，芳若姑姑开始絮絮叨叨的讲自己的故事。
“我母亲以前便是宫里的人，做到了掌事姑姑，承蒙圣恩，放了一批宫女出宫，我母亲自请离宫，离宫后不久嫁于我父亲。我们这种包衣人家，世世代代都要入宫侍奉，我八岁就参加选秀进了宫。十二岁开始侍奉德嫔娘娘，后来德嫔晋封为德妃，再后来，四阿哥出宫开府，德妃娘娘求着皇上，赐婚乌拉那拉氏。”
“纯元皇后，那个时候她还是格格，常常进宫看望德妃，格格性子沉稳，落落大方。总是一来就要呆到时辰够了，才出宫去。德妃娘娘很喜欢这个侄女儿，说日后会为她找一门好亲事，必得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儿。而现在的皇后，当年的二格格，不怎么进宫来的，进宫来也是不说话，冷冰冰的，叫人看着就不敢亲近。”
“皇上答应了赐婚乌拉那拉氏，但是赐的不是嫡长女，是二格格，并说四阿哥年纪小，先封个侧福晋，以待将来。”
“我当时高兴极了，我知道格格不喜欢宫门王府。她说过的，她向往的是江南那样，闲时可以泛舟湖上，夏采莲子秋采桂，像白居易诗中那样，俊亭枕上看潮头。听着格格的描述，我也觉得这样的生活是极好的。格格还说，若是她能嫁去江南，也带上我。”
芳若姑姑平静的叙述着，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说不出的柔和。
“真是两个小孩子的玩笑话！我们这样的人，哪里能做自己的主呢？”
“姑姑那时便已经与纯元皇后交好了吗？”我插话问道。
“不是交好，是格格赏识我。那是我已经是德妃娘娘的二等宫女，可以进内殿伺候，所以常常得以见到格格，格格待宫人都是极和善的。有一次，格格来，正巧那天德妃娘娘午睡起晚了，我便先去给格格奉茶，因上午剥莲子将手剥坏了，奉茶的时候手一抖，杯子就摔到地上。我当时吓坏了，跪下给格格解释，格格只是温柔的将我扶起，并未怪罪，还让我好好休息，德妃娘娘闻声赶来，格格也说是自己不小心摔了杯子。晚上我就收到了格格赏的药，让我好好养护。这样好的格格，怎么让我不喜欢呢？从此格格次次来，总是我去奉茶，渐渐的，格格也记住了我。有时候，格格也愿意与我多说几句话。”
“后来，一年一年的，格格便大了，褪去了从前的几分稚嫩，也知道自己要承担的担子了。懂得多了，烦恼自然也多，事关家族兴衰，牵涉宫闱秘事，格格哪里敢倾诉呢？也只我罢，又是德妃娘娘的人，身份不高也好拿捏，格格便经常与我说她的心事。”
“传闻纯元皇后容貌倾国，琴棋书画，无有不通的，又是乌拉那拉氏的嫡长女，当年乌拉那拉氏又正值鼎盛，她也会有烦恼吗？”我歪着头问。
“怎么没有呢？高门大户家，外头瞧着是千好百好，实际内里头，也不好过日子呢。”芳若格格感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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