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皇帝为太后大操大办八十五岁寿辰,甄嬛位于主座,在寿宴上仿佛瞧见了几十年前温宜公主周岁生辰之际,于圆明园后宫大宴的情景。那日眉姐姐被晋为惠贵人,陵容还似自己的亲妹妹,也是那一日,本以为允礼是位轻浮浪荡的王爷,却不曾想笛声解围一作惊鸿舞。
至此,不由得笑出声,引得弘历极为高兴,忙问:“母后是否满意儿子的寿辰安排?”“自是满意的紧,皇帝有心了。前朝事务繁忙,皇帝也要多要紧自己的身子。”
近几月钮祜禄甄嬛自知大限将至,这日子反倒过得更为自在。弘历每日都来给他的母后皇太后请安,加之两人本就只差七岁,虽说是母子,但到了这个岁数,甄嬛既不插手前朝也不大管后宫,只管颐养天年,俩人相处的极为融洽。故有了此次弘历真心实意的寿宴之贺。
夜深了,侍女伺候甄嬛就寝,只听见呓语喊着槿夕,侍女墨倚连忙上前答应,太后这是又想起槿夕姑姑了。可姑姑早于数年前就离世,临了还挂念着太后娘娘,命我好好服侍。想着便为太后挽了挽额前略散乱的白发,轻轻捏着腿,看太后睡深了,才退出内殿。
第二日清晨,只听合宫上下一片哀鸣,太后娘娘薨了。甄嬛走的十分安详,心里记挂着去找阔别已久的他们。想着下一世,定要远离这雕栏玉砌的紫禁城。
蝉鸣蛙叫此起彼伏,这在宫中几不可闻,甄嬛想着莫不是还未见到眉姐姐他们,自己已经转世投胎。可随着身上的酸痛感袭来,她有些迷茫地睁开双眼。
自己竟是躺在满是污泥的池塘边,头顶有棵两人环抱的大树,刚想站起身来却发现脖颈被铁链紧锁住,另一头拴着的就是那棵大树;双手交叉被麻绳缚于背后,双脚未被捆锁却被脱了足衣。此时,甄嬛才明白自己的处境,这并非投胎转世,怕是这身子的原主人香消玉殒,而恰好自己的魂魄附于此身。手腕处传来火灼般疼痛,想来是这身子的原主人离世前也是好一番挣扎,最终含恨而终。
此刻来不及多想,身体已经发出虚弱的信号,甄嬛四处张望,只见身侧有一污浊残破的碟子装着些许液体,再无旁的吃食。即便当初出宫至甘露寺修行,被净白百般刁难,可又何曾到过这种被当作牲畜对待的地步。
“哦哟,我的娘子莫不是饿了?官人我特地拿了些你最爱吃的果子来,赶紧来吃呀!”只见一眉清目秀,说话斯文的男子手捧着簋,其间装着精美的糕点,闲庭信步而来。甄嬛见状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心中立刻有了思量,怕不是就是此人禁锢的原身,自己万不能再重蹈覆辙。
只见甄嬛低眉顺目,泪珠欲落,却一言不发,加之宋引章本就生的我见犹怜,此景看在周舍眼中倒是生出了几分怜惜。自己还指望着靠她身家还债,若是真真过分苛责,怕不是弄巧成拙,倒不如先安抚一阵,待其放下防备再诓出钱财。再不济,好好将养几日,就这花容月貌,怕不是要的人趋之若鹜。“来人呢,怎的将大娘子至于此地,还不赶紧好好梳洗伺候。”丫鬟仆人见状赶忙撤去锁链,周舍一把抱起甄嬛,做出怜惜状,眼中的浓情蜜意看得甄嬛一阵恶心,只好将脸埋在周舍怀中。
是夜,甄嬛得以独自好好休息,原身的记忆也慢慢浮现在她脑海中。她走到铜鉴前坐下,看着照子中不过舞象之年的脸,一阵唏嘘。
一十七岁的大好年华,前世的甄嬛正是那年入的宫,从小爹娘宠爱有加,入宫后自是锦衣玉食。而同龄的宋引章却是三六九等中的贱籍,虽为钱塘第一琵琶乐妓卖艺不卖身,但根据当时宋朝的法律,贱籍女子世代相袭,除非脱籍否则不得与良人为婚。若要摆脱这一身份,只有几种法子:一则恩免为良,二则赎买为良,三则通过诈死、逃亡等手段改名换姓,再通过黑市交易买到良人身份。宋引章此番也是被周舍花言巧语,说自己有位做应天府通判的姨夫可以帮忙脱籍放良,这才冲昏了头脑,落得此下场。
甄嬛想着自己此番竟意外来到了史书记载的北宋前朝宋真宗时期,若能脱身,定要好好欣赏这“咸平之治”。可眼下这局面属实有些举步维艰。离开从小生长的钱塘,在华亭县举目无亲,就算拼了命逃出去,这残破的身子怕也撑不了几日。如今周舍的目的无非是逼我拿出钱好填补他外面的窟窿,可嫁妆都被挥霍不说,跟随多年的丫鬟银瓶也被发卖,手头上仅有的些许首饰早已进了当铺才免于一顿毒打。如今若想拖延时间,怕是只能冒险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