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玩意儿怎么黏这么紧,扒都扒不掉。”两名绑牛犯都身着黑色长袍,头上戴着金属制的牛头面具,伸出来两根短小的犄角。只是一个高大瘦削,一个矮小肥胖。说话的是高的那个。
母牛斜躺在地,昏昏沉沉地睡着。时渊则是双手双脚交缠在它身上,硬得和牛皮糖似的。
用力拉了许久,两人累得汗流接踵,时渊的抱姿却纹丝未动,甚至更紧了一分,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
高人双手叉腰,气喘吁吁地倚在石头墙上,矮的那个扶住胸口,估计是用力过猛伤筋动骨了。
“不管了,等那真人过来搬牛。他能日行千里修为一定不弱,我们就不要在这累死累活的了。”高人明显是那个智囊,提议道。
两人互看着点了点头,坐回到冰凉的石头地上,摆弄着手中奇异的紫色花朵。
“这牵牛花药力这么强,连人都可以迷晕吗?”矮人不解地问道,“而且这人体魄不弱,看那强健的肌肉,还是个练家子呢。”
“怎么可能?”高人双手交叉抱于胸前,想了想脱下头上的面具,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来。
“要是牵牛花真能对人有效的话,先中招的就是离得最近的我们。”
矮人见状也脱下了面具,搁置在一边,手里拿着那朵摆弄得皱巴巴的牵牛花:“大哥,这花怎么跟快要蔫了似的。”
“天气太热了,拔下来的花失活得快,况且你还整日在那玩它。”
“等等,要是牵牛花没用了,这公子哥是不是就醒了?”
高人用食指和拇指摩擦着下巴,嘟着嘴道:“嗯,你说的有点道理。若是在真人来之前他醒了,说不定会把牛抢回去……”
“然后我们的工钱就没了?”
“这可真是一件不可忽视的大事啊。”
休息了一会儿,高人起身,在被拆掉的断壁残垣中搜寻了一会儿,挑了块最为趁手的板砖,轻飘飘地回到牛和时渊的身前。
“要是他醒了,我直接一板砖砸下去。”高人“桀桀”笑了两声,还没说完话面色就突然僵住。
一道硕大的拳印迅速地遮掩住他的视线。然后是痛,无比钻心的痛。
鼻梁骨传来令人窒息的断裂响声,在高人身影倒飞出去的过程中还从里面飘洒出一串又一串的鲜血。
不仅如此,等到他的整个脸浮现在矮人面前时,已经成了整个凹陷下去的状态。原本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彻底毁容了。
矮人惊惧不已,大哥被砸到了乱石堆当中生死不知,自己也免不了好下场。看这公子哥的武艺,不行,还是逃吧。
他不奢望能够躲开这头猛兽的攻击,只是逃的时候是背对着对方的,不容易被打着脸。
试想,谁追敌人的时候还要把他整个转过来,然后往他的脸上招呼?
正当矮人急匆匆地冲向门口,身体已经旋转了一百五十度的时候,时渊嘴角微微一扬:“绑我小母牛,还想逃?”抬手抓住长袍的边边猛地一扯,将那矮人掀翻在地,直接又将他回转了一百五十度,挥了挥拳头,作势要砸到他脸上。
“说,为什么要绑我家小母牛?”时渊恨恨道。
“不能说……”那高人从石堆里爬出来,连嘴巴都被打成畸形,有气无力地发出警告。
“大哥说得对,不能说,说了命就没了……”
时渊眉头一皱,骑在矮人身上,想了想,从旁边拿来高人掉落的传说武器板砖,高高举起。
“要是你不说,我直接一板砖下去……”话还没说完,一道如黄金浇铸的掌印骤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带着疾风暴雨之势突袭而来。
时渊从二人拽他下牛时就醒了过来,脑海里飞速地一转就明白了来者是谁,可惜已经躲不掉了。
在即将被打脸的瞬间,时渊双臂交叉意图抵住攻势,脚底死死地抓住地面,竟是被那巨大的掌印推着向后滑动,在地板上留下两条磨损的石屑路。
“怎么回事,感觉……好弱。”猝不及防停下来的时渊看了看自己两条手臂被擦下的血肉,狰狞可怖,但也仅此而已。
“看上去很厉害,也就那样吗?”小石屋被摧毁得只剩下三面墙,门外虚晃的阳光照射进来。根据夏季昼长夜短的规律,时渊眯着眼睛估算了一下,差不多是将近六点时分。
面前的高挑身影一身道袍,脸约莫是四十岁上下,看上去不是仙风道骨,而是来得风尘仆仆,应该是打算趁着夜色把牛搬回去。
“开光境界,来的时候还累成狗。”时渊舔了舔嘴巴,脚下的石板刹那间崩裂成粉碎,爆发出炸雷之声。
瞬间近身,这还是时渊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实打实地与人交手。一出手,就引动了道人眼中深深的恐惧。
接他一掌毫发无伤,一脚崩碎地面,这家伙是炼体修士!
炼体修士,于最初境界,单体杀伐能力远远强于修法者。
他都已开光十重,并提前学会了远程攻伐的武技,饶是灵气强度再怎么不济,也不该连人家手臂都打不穿!
他只能转身就逃,捏碎原本要用来搬牛回去的神行符,速度陡然间猛增好几倍。
时渊运起登峰造极的游龙拳向前一抓,竟是抓了个空。
只抬头的这一瞬间,对方已奔出百米距离,是他追不上的速度了。
转过头去,看见后面的矮人还是平躺在那里,似乎是想装死。
不管他,时渊绕至墙角,把想要逃跑的高人一把拎了起来。
这一架没打起来,他很不痛快。实际上对方只是跑过来给了他一掌,然后转身就跑,说来还是他吃亏了。
“说吧,他都跑了,你们不说也没什么用了。”时渊露出小恶魔的笑容,上颚的獠牙闪着血色的红光。
高人心灰意冷,想着自己也逃不掉了,正欲开口。
面前的少年突然变得面色凝重,目光直指夕阳垂落的方向。
红光照透万里大地,映着那女子绝美的身姿。身着洁白透亮的碎花裙,脚踩银白剑光,似纯粹的雪莲自空中绽放,挡住了倾泻而下的赤霞亮光。亮光在旁闪出金光点点,奉献出华彩纷呈,衬得妙人愈发有着神仙姿色。
高人看得痴了,心想这一生就算只看一眼这遮挡太阳光亮的神仙女子,也算终得圆满了。
只是,自己现在这般落魄境况,与此等仙姿绝色更是野鸡凤凰之分,白云黄泥之别,当真不可同日而语。
时渊脑子转得飞快,心想必然是武夫三兄弟跑去报告自己的失踪,才引得时清灵急切地亲自来了。
原本还想和自家小母牛好好温存一下,现在失去了这次机会,不禁有些暗暗失望。
“刚刚那用神行符的道士我已经制住了,所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时渊指指旁边的高人矮人:“问他们两个喽,平白无故为什么花这么大力气绑牛。而且我想,一头牛应该不值一张神行符吧。所以必是这牛有着特异之处。”
听完讲述,两姐弟不禁哑然。
江州位于江南地界,环境优良,其东部为苍州,优良港湾众多。苍州东部即是海洋,不过还有一座大岛名为若水岛。岛上有着九大帝朝中最弱的一朝――浮梦帝朝。
浮梦二字便是十万劫前浮梦古教而来。
这帝朝虽然人口少,却分为了主战派和和平派。正所谓吃着碗里的瞅着锅里的。浮梦帝朝内部还没统一,主战派这群人就开始兴风作浪妄图统一世界。但无奈他们人少地也少,掠夺的能力都不够。为了发展壮大起来,只能靠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这次事发说来也是奇特。一名主战派的金丹修士偶然路过柳安城附近北苍山,发现周遭的动物身上都附着着灵体,稍一感应,竟是地脉之灵,有的还掺杂着天脉之灵!
拥有足够多的这两种灵体,就可以进行高阶筑基!
而那名修士又是探查一阵,发现北苍山内部竟是开了一方秘境通往别处。秘境入口仍是狭小,因此只有些许灵体跑了出来,附着到了动物身上。
“强行破开秘境的声势过于浩大,又加上我们没有收集灵体的法宝,只能将动物带回去,供那些天才现场筑基。”
这就是自家大人啊,累死累活也要给下面的孩子们找机会。感动,太感动了!时渊听得声泪俱下,天不亡我,我刚想要筑基,它恰好就来了。
“这件事非同小可。”时清灵眉头紧锁,“还是先告诉父王要紧,让他快些派兵围住北苍山。这两个人也不知道牛的去向,不过通往若水岛的只有苍州境内的海港,不用多说,一定是通过那里的船运过去的。让父王派人去搜寻一番即可。满载着这么多动物的船怕是也挺显眼。”
一分钟不到,时清灵便想好大致对策,随即大手一挥,两名俘虏乖乖跟上。又在草堆里找到昏过去的道人。
他起身,脸上多了两个红通通的巴掌印。这名道人也不敢造次,乖乖跟上。无论如何,这三人是浮梦帝朝那边的,先好吃好喝地囚禁起来。
站在原地等到天都黑了,终于看见时渊从那小破屋里骑着牛出来。
“走吧,去避暑山庄!”
时清灵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下面那头牛说道:“这牛是老伯的吧。人家辛苦养这么头牛,你就给它牵走了?”
“对哦……”时渊有些弱弱地答道,“这样吧,我去找老伯把牛买下来,这牛身上可有筑基用的灵体呢。”
“老伯和父王在一起,一起走。”
“嗯?爹他也过来了?”
“毕竟儿子失踪了,他说要是能找到你的尸骨,最好还是亲手埋了。”
“什么嘛,居然以我变成尸体为前提。”
水稻田旁,时不晚和老伯坐在动一动就吱吱呀呀的木椅子上,仰望着漆黑一片的夜空。
“铭煌来的啊,那边我也去过,到处都是活火山,还真是人间炼狱啊。”时不晚手摇蒲扇,阵阵凉意随风而来。
皮肤黝黑的老伯和黑暗完全融为一体,只有说话露出牙齿时才能窥见他的轮廓。
“其实我在那边待了那么多年,经验倒是不多。”老伯说话声音很轻,有微微的萤火从水稻之间飘荡着飞出。
“只有一点我认为是人间大道理。”
“什么?”
时不晚说话声也同样小,怕吓着了那群飞虫。
“爹!”自己不成器的儿子叫喊着飞奔过来,面前的萤火受到惊吓,晃悠一圈飞往高处去了。
伴随着白袍公子的一声呐喊,仿佛唤醒了田野乡间的一切生物。死寂的夜下,聒噪不停的虫鸣顿时塞满了整片小小的世界。
“那就是,人祸大于天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