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衙役。怀揣着荡平天下不平事的梦,投奔了北江县衙。领我进门的是个极好看的男子,白衣蹁跹,温润如玉。
“沈翊。”我听他念出自己的名字,心里的小鹿微不可闻地撞了一下。
后来听周围的衙役讲,沈翊并不属于北江县衙,只是在此做事罢了。
“原来是编外人员啊。”我有些感慨。
对他我越发好奇了。
沈翊的大多数时间都在画画,要不然是跟着我们的头——杜城去案件现场,要不然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画头骨。
他有一双化腐朽为神奇的双手,不管多残缺的身体,他总能还原成原来的样子,死去的人在他手里仿佛也有了魂,栩栩如生地出现在我们这些衙役的面前。
在我第十次由衷夸赞他时,他无奈地笑笑,打断了我如洪水般滔滔不绝的溢美之词:“玉帝来了都要摇头了。走吧,我带你去吃西街口的红烧肉。”
我震惊地看向他,谁不知道北江西街口的红烧肉一座难求,我为它苦苦蹲守了七天都吃不上一口。
沈翊真乃神人也!
口水从眼角流出来。我赶紧点头,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生怕他反悔了。
所幸沈翊是个讲道理的好人,不仅带我吃了红烧肉,还把盘中大部分肉都让给了我。
为了报答他,我成为了沈翊的酒肉朋友。
每当夜幕低垂,我坐在屋檐上饮酒之时,沈翊便会坐在庭院的石凳上一同赏月。我以为是沈翊不谙武功的原因,便飞身下来,揽腰带他上屋檐。
未料沈翊脸色苍白,一直抓着我的手臂没有半点放松的意思。我这才知道,原来沈翊恐高。
我不由得放声大笑,这么个谪仙一样的人物,居然也会有这样的弱点。
沈翊对此很无奈:“我又不是神,当然会有弱点。”
于是我豪放不羁的笑声在北江县衙的半空中飘散了许久。
后来我只好放弃在屋顶赏月的爱好,陪着沈翊坐在庭院里,听他讲故事。
沈翊讲故事好像画画一样,里面形形色色的人,通过他的描述,涂上或深或淡的色彩,像一幅流动的水彩。
我听得入迷,便央他多讲一点,可沈翊往往比打更人还要准时许多,一到点便要赶我回去睡觉。我对此很是沮丧,只好求着沈翊多讲一点。
故事听得多了,对他口中的人物也就熟悉了:街边卖豆腐的大娘,容颜不再的舞女,郁郁而终的妾室,办学堂的女先生…
里面的故事或赞叹或扼腕,总有一番风采。
我想起衙役朋友们说,沈翊从前最爱流连于烟花酒楼。
可不知为什么,我们相熟后,他便甚少去了,连带我去青楼见见世面的请求也一并拒绝了。我默默叹口气,沈翊有时候真是不讲义气。
“我去青楼不是为了干那种事情的,”他是这样解释的,“当七情六欲流露于脸上时,人会有各种迥异的神色。青楼,是最鲜活的地方。达官贵人在这里褪去官场的假面。没了条条框框的束缚,人也直白了许多。”
我有些费解:“那后来你为什么不去了?”
他目光柔和看着我:“我发现有些人的神情——更令人着迷。”
心忽然就漏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