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皇帝继位,天下改姓。国号大明,年号洪武。
洪武十三年
京城谁人不知祁都督祁肆喜得贵女,因其生在盛夏,栀子花洁白如玉,然,得名清栀。
洪武二十三年
是夏,又是栀子花开。
娘亲昨日收到请柬,今有秦府庆新儿。一大早便将我叫醒。我不喜繁琐,不守约束,讨厌一个个笨重的珠钗,可娘亲非要把我打扮得金枝玉叶。我极少入什么宴席,每次我都找借口说不舒服去不了,娘亲和爹爹一般都会由着我,可是如今他们觉得我稍微大一点了,怕以后被人嘲笑拿不上台面,便让我以后都要跟着他们去。
祁府厅前
“阿珍见过阿爹阿娘。”看看这声音温和,明眸皓齿,肌如白雪的姑娘对着爹爹娘亲行万福礼,她的动作极为规范。这是我的姐姐——祁婉珍。她已是及笄之年。她不会因为爹爹娘亲宠爱我就嫉妒我,反而是和兄长一起疼爱我。
公子颜如玉,陌上世无双。我的兄长祁烨,比我和姐姐都要大。小时候他去习武,我便抱着他的大腿吵吵着要去,他拗不过我,便从那时起带着我习得一身武艺。
“爹爹,爹爹你看看鸢鸢,看看鸢鸢今日可好看?”我兴致勃勃地仰着脸问着爹爹。
“自然,我祁肆的女儿定是明眸皓齿,美貌绝顶。”爹爹弯下腰轻点我的鼻头。
“呵呵呵。”祖母在刘妈妈的搀扶下走来。“瞧这一家子,感情真真是浓厚啊!”
“祖母!”我跑过去,从刘妈妈手里扶过祖母。
“小皮猴子哟。”祖母乐呵呵,轻轻拍拍我的手。
众人一同出发。
马车上
姐姐从小布袋里拿出两块包好的糕点,是我最爱的莲蓉糕。
“怕你饿了,便给你做了两个糕点。”姐姐柔柔一笑。
我接过糕点,张大嘴将糕点塞满了整个口腔 ,甜甜的味道散发味蕾,我靠在阿姐怀里,口齿不清地说着“姐姐对我真好。”
“慢点吃,小花猫。”哥哥帮我递来水。
“最喜欢姐姐了~”
“小家伙,你不会因为一两个糕点就只喜你姐姐不喜哥哥了吧。”祁烨佯装不满地说道。
“哥哥莫非要和姐姐争风吃醋不成?阿栀自是雨露均沾,都喜都喜~”
“这秦家的老爷作为礼部侍郎,府里颇为热闹,娶了一个正妻,一个妾室,三妻四妾不足为奇,可这奇就奇在那秦侍郎有个来路不明的孤女做小妾。”哥哥和姐姐唠着。
“后来呀,这孤女十分受宠。没过几年就怀上了第二个孩子,却因招人嫉妒被下药至其小产,结果失血过多而亡。据说是那秦主君的妾室陈氏所做。只因其这么多年未能诞下孩儿。而这次的宴席是为秦氏主母殷氏所诞新儿办的满月酒。”祁婉珍接着叙述着。
“那姐姐,这孤女的第一个孩儿呢?可有被善待?”好奇心促使我问到。
“算着,怕是与兄长差不多大。那孤女在世时,那人也是可怜,自那孤女亡后,秦主君这么多年从未提起过他。”
真可怜。
若我是那人,或许早就不堪忍受,离家出走了。哪怕是乞讨也比寄人篱下的好。
我想不通,难道像爹爹和娘亲那样一生一世一双人有何不好吗?秦家真是薄情又花心。
正想着,马车便停下了。
祖母走在最前面,爹爹和娘亲其次,我们三兄妹则跟在他们后面。
秦府的小厮见祖母踏进了门槛,立马迎上来行礼,谄媚的笑容居在脸上,又比着“请”的姿势带我们进去。
我知道,爹爹官大,有好多好多人对爹爹敬酒。那些人个个嘴里都在放屁,彩虹屁。
“祁都督果然不减当年啊!”
听听,这人什么意思啊?我阿爹一直很当年啦!
“唷,这想必就是祁二姑娘吧!长得可真是倾国倾城啊!祁都督可真是好福气啊!”
“哪里的话,小女顽劣。”爹爹笑着回话。嗯……其实爹爹我可以承认“倾国倾城”
的。
“……”
屁太臭,听不下去了。
反正我还未及笄,男女席都是可以去的。就算多多少少有些不合礼数,可我是祁都督的女儿,谁惹得起?
我找到娘亲,乖乖行礼。看看这些个夫人姑娘也都长得不怎么样嘛,还没有我娘亲姐姐一半好看呢。不过是首饰多些,服装艳些,笑容假些罢了。
莺莺燕燕过于晃眼。我只得找哥哥玩。
凉亭下,一群翩翩公子在一起“之乎者也……”
枯燥
我走过去,一把扯过祁烨的袖子,问:“哥哥?”
“我……”
“这位便是祁兄的小妹妹?”祁烨刚要张口便被一声调侃不羁的声音打断。我抬眼看去,束发年岁的男儿的衣边镶嵌着红色,手执一把折扇,一双诱人魅惑的丹凤眼带着欠揍的意味。
“鸢鸢,这是江家公子,江井晏。”哥哥向我介绍。我将那人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淡定地说了一句:“就长这样啊?”
江井晏:“……”
我听说过他的名号,他家是京城第一首富嘛,他爹是经商之才,而他……京城第一纨绔。
“这便是祁二姑娘?长得如此闭月羞花,怎得不将人放在眼里?”江井晏看着我,好像在期待我接下来的反应。
我微微一笑,随即说:“不过是觉得江家哥哥应是个不拘小节之人,这才舍去那些个繁琐之事。”这句话的妙意就在于,让江井晏进退两难,若他说不在意,那就等于打了自己的脸,若他说在意,那他就是那在意小结之人了。
“哥哥,妹妹可是说错了?”嘻嘻,装可怜什么的,我最在行了。我眨眨那双演得可怜兮兮的眼睛,好像下一秒金豆就会掉下来。
祁烨摸摸我的头笑笑。我转身就走。顺带翻了一个白眼。
甚是无趣。
我转身离去,祁烨也没有追上来。难道这宴会没有一个地方是我可以呆的?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漫无目的。我发现了一条小道,这是一条不同寻常的小道:四周尽是竹子,遮住了夏日的烈烈阳光,送来了阵阵清凉。脚下的泥土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竹叶,踩上去有呵呲呵呲的声音。真是有趣。
我来了兴致,边走边踩着干竹叶。直到一个小木屋映入眼帘。
咦?
这秦府怎么会有一个破破烂烂的屋子?更何况这屋子居然没有篱笆。我走近那小屋,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走近,许是,好奇心?
不对。
屋子里好像有人在说话,我轻轻趴在门边。娘亲说过,听人墙角是不对的,可是现在我能确定是好奇心在作祟。
“你不过是个没家室的贱民生的孩子,还真当以为掺点主君的血自己就是主子了?真是和你那贱人母亲一般不知廉耻!整日妄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主君主母有了新儿谁还会记得你啊?或者说,从来都没有人记得你!”这是个老婆子的声音,嗓门儿还挺大。
等等,留着秦家主君的血,娘亲无权无势,那里面是不是秦家已逝孤女的孩子呢?不过我不敢确定,谁知那秦家主君会不会不止欠了一个情债呢。
“我告诉你,主母说了,你如今过继成我的孩子了。要杀要剐,都没有人会阻拦我。”话到最后,声音竟变得凶恶无比。
会不会出人命啊!
我在心里数着“十”
“九”
算了。事情发展的速度永远比我快。
我一脚踹开门,见一个肥胖的婆子正把一个灰头土脸的少年逼到墙角,恶狠狠地掐着少年的脖子。
我拿着提前从荷包里取出弹弓,随便抓了个硬邦邦的小物什弹了过去,弹在了那婆子的眼睛上,顿时血流不止。老婆子吃痛放开了做恶的手。这时我才看见我扔的是块银子……没事反正不缺。
事不宜迟,那老婆子那么大一坨我可不确定我肯定打得过。我冲过去拽起少年便跑。
姑娘手里紧紧拉着少年的手,奔跑在阳光下,吵到了风,于是风调皮地将她的青丝吹到了少年的脸上。痒酥酥的感觉,竟惹得少年红了脸。
她是谁?好美。她是仙女么?
“那婆子许是不会追上来了。”我停了下来,带那人坐在一棵树下。
我慢慢靠近少年,用洁白的衣袖擦去他脸上的灰尘,再捋捋他那乱蓬蓬的头发。
“脏。”他偏过脑袋躲开了我欲继续帮他擦灰的小手。
傻子。
“你有没有受伤啊?我听见声音不对我就进来了,你应该是没事的吧。”我问着。
“你为什么盯着我看啊?你都盯了我好久了,是我簪子歪了吗?”我连忙摸摸脑袋上的白玉簪。
“多谢。”少年收回眼神。默默琢磨着:真奇怪,她为何救我?她真好看,白白净净的,和儿时娘亲故事里的仙女一样好看。
“你叫什么名字?”
“秦衍。”衍沃绵千里,融合被四时。
我取下荷包,将首饰和为数不多我以为用不上的银子全部塞进荷包里,包括我最爱的白玉簪,这是哥哥和姐姐一起给我买的,我可喜欢这个簪子了。
“我把这些都给你,你快逃吧!她们不会放过你的,那婆子万一找你报仇我今日可就白救你了!”我转身欲走,他拉住了我的手。
“名字。”冷不丁吐出这么两个字,倒是让我一头雾水。
“我叫祁清栀,我不需要你回报的,记得照顾好自己哦。”
我走了,走之后他望着我的背影,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愫。其实那婆子他并非打不过,他有了临宫的人做师傅,暗暗习武已经七年了,从一个始龀的小男娃,长成了一个束发男儿。只是不能被他人所知,然才未动手,倘若那个婆子真的快要了他的命,他当然会自救。
“你跑哪里去了?马球比赛都快开始了!”我走到哥哥身边,他四处张望的眼神落在了我身上。
“随便逛逛。”我可不想让哥哥担心。我拉着他的衣袖,上了去往马场的马车。
马场
“你这孩子,出门戴的首饰竟一个也不剩。不知情的还以为祁府的二姑娘受虐待了呢。”娘亲嗔怪道。将自己头上的发钗取下给我戴上。
祁烨带着我去牵了一匹良马。这马浑身雪白,只是鬃毛上有一撮黑毛。
“哥哥,这马真好看!”
“当然,这马我可是寻了好久。今后它便是你的了。”
“哥哥真帅!”我甜甜一笑。
“真是个小家伙。”祁烨揉揉我的脑袋
判官高声宣布
“比赛的规则较以往有不同:各公子拢共分成两组,每组四人,组与组之间对抗。最后哪一组抢到我手里的球,那么就派一个人来将这球射于靶上。脱靶,或者没射中,那这彩头就给最初输的那一队。”说罢,小厮将红布一拉,一把光折四射的剑展露眼前。
“这剑名为九黎剑,是临宫宫主所造为数不多之物。剑柄设计奇特,男女皆适用。”哥哥补充道。
临宫……就是那个从来只劫富济贫的临宫?
我翻身上马,动作十分熟练。哥哥和我一组,同组的还有两个哥儿——萧家萧沉墨,郑家郑翰。
两组就位,萧沉墨和郑翰从始至终都少言寡语,只有对组的江井晏和他的那些个小跟班叭叭叭个不停。
“你们那边没人了吗?竟让一个小女娃娃来!”江井晏说着和他身后的人哈哈笑起来。
我懒得理他,有这功夫,我还不如想想今日的太阳几时落山呢!
比赛开始,判官将球掷出,哥哥立马以迅而不急掩耳盗铃之速夺球。策马奔腾,散发一种独有的肆意。
一炷香快要结束了,我差不多该认真了。
那球被江井晏一众人抛在了半空,像有什么计谋。殊不知,这对我来说是个绝佳的机会。
我狠狠一抽马屁股,马儿吃痛快速向那边跑去,我捏着球槌冲那球一抛,球便乖乖被我拿捏。任凭那些人怎么来抢球,我只需要吊着他们。
姑娘莞尔一笑,在太阳底下尽情奔放,纤纤少女,果真迷人。
香尽,球在我的控制下乖乖的跳舞。就剩下射箭了。哥哥让我去射,他说他相信我。萧公子和郑公子也都依着我。我骑在马上,正对靶子,取箭,上球,拉弓,射。一气呵成。
中了!正中靶心。萧公子说这剑他们无心要,毕竟本就是答应哥哥要求来陪我玩的。
结束后,我刻意去找江井晏。装作无意地从他身边走过,悄悄说了一句“有些人吧,就是普通且自信。”
没等江井晏吐象牙我便走了。
“祁二姑娘好生厉害!不知阿玥能否有幸结交一番。”这人我认识这是江井晏的妹妹江玥。和我一般大。
“好说。”我朝江玥放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