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冰点

夏日蝉鸣，阳光穿透苹果树叶的间隙，撒下细碎柔和的光斑，处处透露着夏天独有的祥和。

“继续！”

塔西夫人抱着胸，严厉的看着希娅。

希娅按耐住心中的惧意，只能在她的眼压下，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动作。

岁月不败美人，塔西即使是已达高龄，但却依旧显得年轻，她是皇家专属司仪，给三代帝王授过礼，在整个奥亚帝国，她的名望不容忽视。

这是希娅听莉莲说的。

所以，从见面开始，她对塔西夫人都是敬畏的。

不过，也幸好，除了教育，莉莲平时很注重这仪表，对她也是谆谆教导，循循善诱，她的整个仪态，也还算端方雅正，虽说早些年被遗弃在红宝石宫，但也并不是不知礼数。

所以，她并未在塔西夫人手上受什么苦。

至于希娅为什么会在这上课，还得从那句令人面露难色的话说起。

＊

一切的变化都是有迹可循。

自从她被菲利带回来，绫罗绸缎，馥郁香料不要钱般的往红宝石宫运，熟悉的房间，塞满了许多庄严肃穆的摆饰和塑像，天花板镶嵌了玲琅满目的宝石。

希娅才意识到，红宝石宫其实是一座宫殿。

可最让她意外的是，原来的侍女们，都被换走了，顶替来的，是一些训练有素，懂得察言观色的侍女和侍卫。

对于那些侍女，说不上不舍，只是心情有些复杂。

值得庆幸的是，唯一留下的，只有一直陪在她身边的莉莲。

后面几天，便是时不时跟皇帝一起共用下午茶。

有时候是晚餐。

时间都是不固定的，但大多数是下午和晚上。

后花园，经常会有这么一个画面。

父女两人就这么对坐着，克劳德的手支着脑袋，虚虚的看着一个地方，希娅则是僵坐在软椅上，时不时看一眼面前的男人。

也不说话。

听菲利说，陛下这些年一直都是一个人。

希娅将这话告诉莉莲，顺便向莉莲描述和皇帝待在一起的尴尬，就在她以为莉莲会安慰她时。

莉莲听后，感到奇怪，却也只是笑了笑：“陛下应该是太孤单了，公主多和陛下说说话吧。”

希娅将莉莲的话谨记在心，心中不免对这个血缘生父表示同情。

后来，在一个照常的黄昏。

克劳德手执杯柄，希娅鼓起勇气，弯起眼睛：“爸爸，阿娅可以尝尝爸爸手中的茶吗？”

克劳德的视线落在面前的笑颜上，有一阵的恍惚，他瞥了一眼旁边的侍女。

侍女会意，为希娅沏了一杯。

希娅捧起茶杯，鼻尖沿着杯沿嗅了嗅，她其实本意并不在喝茶，但还是象征性的喝了一口，却发现这茶意外的香甜浓郁，心情有些愉悦的眯了眯眼，不免贪了杯。

这一幕落在克劳德眼里，宝石眼有些暗沉，眼里带着意味不明。

如果她还活着……

少女抬眼，发现克劳德一直在盯着她，视线交汇，少女读不懂此刻男人眼中情绪。

像是在悲伤，像是在怀念……

孤独吗？

应该是的。

希娅心想。

她不知道孤独是什么滋味，但她知道，这并不好受，她也不想父皇一直孤独下去。

于是，她像是没话找话一般，道：“父皇的茶很好喝呢，阿娅的嘴巴像是有鲜花在盛开。”

此话一出。

克劳德的瞳孔微缩。

此时气氛瞬间降为冰点。

所有人屏着呼吸，脸色紧张。

莉莲神色慌张地站出来作揖行礼，“陛下，红茶可能对公主来说，有点烈，不大适合公主，我来为公主换一盏吧。”

莉莲正要起身。

“全都退下！”

克劳德冰冷的话在此刻响起。

希娅有些茫然紧张的望着莉莲他们一行人离开。

克劳德的视线落在重新落在希娅脸上，望着这张脸，他的思绪有些遥远。

他讨厌和她相似的任何事物，但又狠不下心，因为这是她留给自己最后的东西了……

他们的女儿。

忽而，如释重负一般，叹了叹气。

希娅感觉自己说错话了，带着怯意，看着克劳德，“父皇……”

克劳德：“你的礼仪都是谁在教你，莉莲吗？”

希娅有些懵，但还是犹豫着点了点头。

克劳德：“明天会有专门的人到红宝石宫授课。”

撂下这句话。

克劳德淡漠分扫了她一眼，就离开了。

父皇在生气吗？

希娅有些茫然不解，望着那颀长高大，身着长袍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日落黄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