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信看他这样,硬生生从脸上挤了个笑容递给他,既然不能好好说话,那就互不搭理就完了。
她家里没有拖鞋,光脚踩在地上,拉出家里的行李箱,既然他不走,那她走。
任离没注意,还在屋子里收拾衣服,当他把东西全整理好之后,发现杳信已经要拉着箱子离开了。
这一天伪善面具终于被撕碎,他像是只困兽一样,做了最后的争斗,獠牙咬伤血管,脖颈留下痕迹,他把她压在墙边,手狠狠地箍着她的腰。
“你他妈去哪?”
就算杳信再怎么装,也学不来这大少爷的狠劲儿,她被吻的七荤八素,在还有意识的时候推开了他。
她拢了拢自己的长发,歪着头看他。
“哥哥,我有男朋友的。”
“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男朋友压碎了他最后一根弦,任离愣了一下,再次凑了上来,他拿了她手机,直接面部识别进了通讯录,巡视了一圈,扭着眉问她:“你现在给你男朋友打电话,让他听着咱们俩doi。”
一边说,任离一边去掀她衣服。
小吊带给他钻了空子,顺着腰肢哪哪都是空子,杳信一步步踏进意乱情迷,但还有残存的理智,她咬了任离的手腕,然后一把把人推开。
“我他妈说的还不明白吗,我现在被人包养着,他妈的你要给我留印子,我明天怎么去跟人睡。”
杳信的嘴被他咬出了伤,往外不停渗血,这点伤不算什么,可是她就是觉的委屈。
任离也恢复了理智,他退了几步,靠在墙边,眼神晦暗不明,他这八年都不在,找人看着她也不可能事无巨细,他只知道,他走之后,别人都以为她也去上大学去了,结果发现,人兜兜转转,回来了。
当年那个全校第一陨落,但是也考了590,他们都以为是她没考好,伤仲永泯然于众人,后来从别人口中他才知道,哪是没考好,是她数学英语只填了选择题。
她像模像样报了大学,和他南辕北辙,他以为他们可能从此没有交集,一笔笔记下他们之间的距离,等他一举成名回头去找她。
结果人家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后来小坡城因为国家政策成了二线,里面企业也越来越多,他听说杳信身边男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最后好像尘埃落定,四年前年前跟了个老板,再也没变过。
他29了,等不起了,打包从大城市回来。
他这几年不是没回来过,可是次次灰头土脸,而她看起来过的照样有滋有味,你让他怎么敢回头。
任离在公司有个外号,叫做公司奴,一天24小时,他恨不得23小时泡在公司,年假不过,没有休息,好像他唯一的休息时间,就是在飞机上沉眠的几个小时。
杳信拉了衣服,坐在玄关处的鞋柜上面
任离凑过来,摸出来打火机,想给她点烟,却被杳信躲过去,自己擦着了火。
“你说你有男朋友,我问了,他们说你最近和那个金主闹掰了。”
“杳信,咱俩这八年,叫的上叫不上,在你身边呆过的男的,一共有28个,最短的十七天,最长的四年。”
“你他妈的,还真能忘了我。”
任离知道自己道德绑架,知道自己说这话就是不要脸,可是他就是忍不住,忍不住去争个你死我活。
他摇尾乞怜,祈求她能回头看看他。
杳信坐在高台之上,手里夹的烟,烟灰掉在鞋柜上她也不在乎。她只是噙着笑,从鞋柜上跳下来,抬起他下巴,问他。
“那我凭什么,等着你呢。”
“走的时候说的明明白白,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欠。”
“我妈把你妈逼死了,你把我妈逼死了,我还把自己赔给你了,这不一切都两不相欠了么。”
“任离,再要,可就是你恬不知耻了。”
这么多年,他们好像换了角色。
任离不再是那个插着兜就能喊小跟班来的小霸王,杳信也不会再回头看他一眼。
他们之间仅存的,可能就是那几年,不堪回首的时光,如果还有,那就是杳信和他之间,对彼此爱恨交织的挣扎。
“那就恨吧。”
“恨也比忘记我好。”
最后任离留了下来,杳信也没走,俩人相安无事过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七点,一宿没睡的任离起来,发现杳信房门锁的死严实,大门严不严他不知道,这卧室门估计得强拆才能打开。
他今早没时间跟她叙旧,点了一碗粥放在微波炉里,给她门上贴了张便签就离开,他要忙着入职忙着自己的事,也没那个资格去敲开她的门。
她说得对,他哪有资格。
杳信压根就是没睡,硬是靠到人走,自己才开了房门的锁,去拿扔在柜台上的手机。
她这人常年免打扰静音,要是不想被找,电话打死也是无人接听,就比如说昨天晚上,那位任离口中的金主,给她拨了一晚上的电话。
他这人打电话和他人一样,不疾不徐,隔着一小时给你打一个,像是在逗猫一样,看不出来是事情究竟急不急。
可是不急,他这人怎么会打电话呢。
杳信给手机连上充电器,宕机了一晚上的脑子突然重启,想起来昨儿是什么日子,顿时冷汗涔涔。
禹城的西面是一水的富人区,那能数得上名头的娱乐场所,除了上层的公馆,下层的桃色,再就是沾染点法律的赌场。
东面都是平民,所以杳信隔着大半个城去在犄角旮旯里开台球厅,但是靠台球厅,她上哪随便换的起大牌化妆品。
她葬送了自己的18岁后,没打算从圈住她一辈子的城里面出去,是有人进来找她了。
那男人知道她,是她生父的朋友,国家政策引导,产业结构调整,公司开拓市场来的禹城,见了她一面。
那天也是在台球厅。
她穿着廉价的衣裙,咬着廉价的烟跟人打牌,笑着教人玩德州扑克。
她父亲那时候已经成了不学无术的残废,她学抽老千那年大概才五岁,没有荷官,自己做庄,自己抽老千,最后硬生生在手里变出来了一把同花顺。
都是朋友,筹码玩的都小,杳信那天晚上只玩了一局,收了一桌的人一共才一千块就退出游戏,说自己打他们欺负小孩。别人也乐见其成,也就没留她。
她到路边抽烟。
尹拾卿就是那时候来的。
她记得很清楚,男人看起来三十七八,白衬衫,西装裤,鼻梁上挂了副眼镜,浑身都是清贵气息,而她红丝绒裙高跟鞋,昏黄灯光,美好缱绻。
杳信不是什么好人,她笑着跟人打招呼。
她咬开了廉价烟的爆珠,喊他:“帅哥,我们今儿关门了,您请回吧。”
他踏碎一地月光,站在灯下,笑着看她说。
“我找你。”
他面容温柔,带点清贵公子的感觉,嗓音却又沙哑,气泡音撩人心弦,可惜杳信的失神不是因为他,而是另一个被啤酒泡大的人。
杳信拢了拢长发,烟头被她扔进垃圾箱,扭头问他:“您哪位啊,找我干嘛?”
男人一口的京腔,那是她的老家。
“我认得你父亲,到这里工作,想着看看故人。”
杳信那年二十三,早就过了说家里能把自己认回去的做梦年纪,觉得这男人找她肯定不止是单纯看她,所以她说:“我不认得你。”
不认识,算什么故人。
她十岁之前表面上过得很好,父母疼爱,名门千金,可是实际上呢,她母亲是个白眼狼,她父亲被家里夺了实权之后就想着踩他而上,最后攀了个别的高枝儿,在她父亲死后,直接不惜做小三,也要青云直上。
杳信以前不叫这名儿,她有个正儿八经的姓,只不过后来成年,她嫌弃恶心给换了。
“我也就是来看看你。”他站的和她很近,眼神顶着她看,眉眼里都是笑意,但是杳信就觉得那笑容不达眼底,让她不寒而栗:“我是尹拾卿,如果有需要,可以联系我。”
有什么需要呢?杳信想,她现在开个台球厅,再加上地下赌球,一年稳赚十几万,还愁什么吃穿?
尹拾卿从兜里掏出来手机,飞快打了一串数字,告诉她这是他的号码,有时间就联系他。
杳信觉得他好笑:“你给我看一眼,我就能记住了?”
事实上她真的能记住,看过的东西扫一下她就能记个大概,更何况她对数字敏感,记号码更是轻而易举,可她就是好奇 这男人真奇怪。
他却避而不答,笑着夸她:“你德州扑克打得不错。”
他站在月亮之下,左右都是黑暗。
前后都是深渊,只有那一束光亮。
那是她印象中,他们第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