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刺苓这辈子是很要面子的
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样
但我自己却是很清楚，在海镇的时候，那段时光是有多么不堪回首
爹娘早就被魔族杀死了，那时我就要站在他们面前，鲜红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溅在了我的脸上，我的眼眸里
他们刺耳的尖叫声响彻我的脑海，我惊悚对僵直了身体不敢动
反应过来时，我酿酿跄跄的疯跑起来
耳后冰冷阴湿的气息蓦然靠拢
我含着泪恍惚间听见剑鸣
“铮！”
有风刃从我的脸边划过
我那时想了很多，想了我的养父母把我捡回去
想他们刚刚被杀害
想我马上出现的惨状，我竟冷静的出奇
跌倒在地时，我听见身后凄凉的惨叫声。鼻息间仿佛有初雪的味道
那时我想，我一定是惨目忍睹的，我的连衣衫褴褛都不如的书生长袍，凌乱的长期不洗的头发，破碎羸弱的身体，还有我那可怜的一文不值的羞耻心全部砸在腥土里
只是后来，我因为师兄学会去拼凑残缺不全的自己
学会吃饭，学会洗澡，学会用剑，学会杀人
我记得他踏剑而来，风吹动他发丝，他居高临下的模样
他只扫视了我一眼，边随即开始了战斗
那魔族自然是不敌他，很快拜下阵来
我就这样狼狈的看着他，心里却同他牵挂了起来，他用剑很厉害，长驱直入，柔中现刚，不给人分毫反抗的机会，很久以后我步入蓬莱，听及千言，才知那把剑名为“邶风”，乃是一把千年神器，只是后来我盗取千魂灯，被仙门追杀，最后指着我的，也是这把邶风
他清理了那魔族，方才想起我，转头，我匍匐在地上，与他对视
那是如此美丽的丹凤眼，洁净的像玉珠，但他眼里却盛了一池冰冷，漠然，如蝶翅般优美的弧度下方，有阴影洒落在面颊上
他立于前方，端的却是清冷自持，无情大道
我看师兄握着“邶风”，并没将他那普渡众生的眼神洒落在我的身上
他从天上来，又毫无留念的远去
带走了一个孩童的期望
我那时有太多的委屈不可言说
后来我历千险，经万难入蓬莱，才知师兄经年亦是如此
蓬莱仙山，擎霄玑忍，百年奇才，风华绝代
***
我如今丢去了面子，指缝里陷满了泥尘，竟于那日的情形不谋而合
只是现在不一样了
那时他破风相救
如今却是来取我一命
***
到了如今这回天无力的地步，我竟然出奇的放松，想来自己的举动已经仁至义尽了，丹田被搅的生疼，好像血肉都融化一般，我不免咋舌，尹青竹的药果然毒辣，我怕是撑不过今晚了
我的面前有人，想来也是我那无情无义的大师兄，不知怎么的支开了追杀我一路的擎霄剑阁大长老，但事实是我面临的处境任没有半点改变
此时正是黄昏，敝日浮沉在金的蒙纱里，被我吸进，晕晕的
我累的抬不起头
空气中有凌厉的杀意，这一片海棠林被冲撞的鬼哭狼嚎，花瓣簌簌的落下，被卷如“邶风”的剑流里，面前一人站了良久，我想看清他被遮掩面目，他却开口
语气如往日般冷漠平静，但我却敏锐的察觉那其中多了些什么，但那是什么，我却是不在乎了
章玑忍“盗取千魂灯，乃是重罪，速还”
我畅快的笑笑，莫名觉得有几分硬气
李刺苓“不还！”
李刺苓“怎么？念及往日同门情谊，章师兄可要送我一程？”
师兄啊，师兄，我李刺苓这辈子，负尽天下人，唯独不负章玑忍，看在我将下黄泉，且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容忍我吧
往日我只看那沈乐做，好生羡慕，现在，我是否也有资格承你一句师妹
章玑忍“李刺苓！”
那声音满是冷意，带着一丝咬牙切齿，最后又归于平静
我失神
风吹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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