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性的眼泪

宋亚轩活了十八年，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泪腺是选择性流眼泪的。

小时候没有糖吃会哭。

跌倒会哭。

看不到想看的动画片会哭。

跟别人骂仗骂赢了还要哭一哭。

江女士说宋亚轩是水龙头做的，动不动就嚎啕大哭，一点道理都不讲。

——壬寅年，八月初三，星期一。江女士去世，这个小水龙头一滴水都流不出来。

乌云蔽日，雨水凉如秋，猝不及防的一场阵雨让气温骤降，宋亚轩不禁打了个冷颤。

江女士的葬礼是在老家办的，老家都是独栋乡村小别墅，外面钟鼓齐鸣鼓乐喧天，风雨无阻，整个葬礼拢共没几个人，清冷的很。

宋亚轩一身披麻戴孝跪在灵堂前，耷拉个脑袋，眼神很空洞，眸中满是疲惫与迷茫。

他哭不出来，时而数数窗外飞过的雀雀，时而扣弄着手指甲，时而愣神的在想这要是一场梦该多好啊……。

想的入神，旁边的阿姨突然发力，嚎啕大哭，口齿不清的嘟囔着，把宋亚轩吓的一个激灵，人都精神了许多。

宋亚轩神情淡漠的扫了那位阿姨一眼。

“……”不认识。

那阿姨哭的一抽一抽的，一边哭一边嚎，很有节奏感，擦过鼻涕的纸巾一打一打的摞着地上，多亏了这位阿姨，这场葬礼终于有了属于葬礼的凄凄切切。

宋亚轩垂眸瞥见已经见底的抽纸，又非常贴心的撕开一盒抽纸供那位阿姨继续哭。

宋亚轩阿姨，您节哀节哀。

江女士平日里独来独往惯了，又毒舌的很，宋亚轩还以为她平生没什么交好之人，现在看来，这感情绝对真真的!

啥都是（女）没事没事，不用安慰阿姨…

宋亚轩不由的在心里感叹道，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但他还活着。

宋亚轩阿姨，您和我妈妈关系一定很好吧…

那阿姨恍惚了一下，半响才回应似的点了点头。

——八月初四，星期二。凌晨三点，唢呐声停了，雨也停了。

彻底安静了下来。

江女士从小就深受家庭伦理剧电视剧和爱情保卫战的荼毒，导致她怕长大嫁人了以后遇到一个恶毒婆婆或渣男老公出轨，或杀妻骗保等。

所以她从小就立了个flag，不当恋爱脑!

然后便从福利院里领养了她。

因为他的存在使江女士和家里闹的很僵，后来江女士卧病在床，舅爹舅奶前来看望指着宋亚轩骂道“江淮!你图什么?你看看你养的这个好乖乖从你病了到现在一滴眼泪都没掉过吧，冷血动物是养不熟的。”

那段时间他是人人都可唾弃谩骂的，什么难听的话仿佛都可以往他身上扔。

但宋亚轩他并不care。

就仿佛他们骂的不是他。

葬礼是在老家办的，所以舅爹舅奶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十几年前是个孤儿，短暂的感受了一下家的温暖。十几年后还是个孤儿，不过与以前不同的是，他是个成年的孤儿了。

半生走来，偌大的城市没有一处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