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_____________________
我听说他曾经得道，却放弃了成仙的机会，他用这机会与佛换了百年寿命和一个答案。
他问佛：“故人如何能归？”
佛说：“心诚方可。”
那天小公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说，太阳偏西就回来。
没人聊天，实在无聊，我就站在树下踢着没被扫完的树叶。
然后他来了。
两个小沙弥放了茶桌，他说：“喝杯茶？”
我在他对面坐下。
他拿了把扇子出来，说：“以后要是有人来找我，把扇子还给他。”
我问：“不亲手给他么。”
他说：“我大概是等不到了。”
我接过扇子，看了眼，这扇子有些年头了，是把绿檀木的。
他拂了拂茶气，说：“寺里山茶花开得不错，若是无聊可以来看看。”
我说：“谢过仙长好意了，我对本草不太有兴趣。”
他把扇子给我就又进了寺里。
我看着他跟着青石板台阶一步步消失在层层老树枝干的掩映中。
今年山茶花开的的确不错，不用注意看也能被寺里的红尘吸引目光。
待完全看不见他了，我小心翼翼的打开这把扇子打开。
一面金陵牡丹花开，一面姑苏玉兰花繁。
扇面的着色看得出来是用了心的。
扇骨一面刻金陵牡丹，一面刻姑苏玉兰。
金与兰被着了花色。
我想来是寓意金兰的。
就这么想着，小公子回来了。
小公子问：“这是？”
我说：“仙长让我给你。”
小公子一愣，笑了：“我给他的，他又拿来送我？”
“你画画得不错。”我说：“什么时候给我画一幅呗。”
小公子伸手摸了摸扇子：“他画的，送给我，是寓意结义金兰，我后来把画做成扇子给他的。”
我突然又觉得小公子有些不懂人情了：“你好端端的送仙长扇子干嘛？”
小公子说：“我死前几天给他的，就讲究个应景。”
太阳一边靠近地平线时他又出来了。
在印象里我是第一次见他拿琴。
他刚好坐在小公子旁边。
琴被放在膝上，他说：“好多年没听过了，不知道我的记忆与你那曲有没有差距。”
他就坐在树下，将一首曲子反反复复弹了无数遍。
就在我都快记下的时候，他拿了个木头哨子出来，然后换了个曲子。
才响了几个音，我就听出来了，是他族中最出名的曲子之一，问灵。
小公子就坐在我旁边。
他一曲问灵快要奏完的时候，小公子的身影忽然散了。
然后我看见点点萤火出现在他面前，立出了一个布衣魂灵的样子，可惜，他看不见魂灵。
小公子伸手，轻轻碰了碰琴弦。
他顿了顿，抬手又弹：“姓甚名谁？”
小公子不语。
他又弹：“何方人士？”
小公子依旧不语。
他又弹：“有何执念？”
小公子依旧不语。
他又弹：“是否有怨。”
小公子轻轻抬手，回道：“否。”
他手一抖，收音时，弦断了。
他抬头，正好对着小公子的脸。
小公子背对着太阳，那时阳光在他背后微微闪烁。
不知道他逆着光是否看见了昔人的模样。
他站起来，道：“不知是否故人归来，但谢过行客了。”
小公子对他微微颔首，看着小沙弥扶他走了。
我想起来他之前说的话，问道小公子：“他说寺里山茶花开了，你去不去看？”
小公子笑了说：“我进不去佛门，也无意进这佛门。”
那天晚上又下雪了，雪不大，映着寺里灯火也有一番烟火气了。
我和小公子就并肩坐在树下看雪。
雪压在枝上轻轻的声音听起来也挺安人心的。
寺里忽然响起钟声。
声声长
声声短
声声入耳
我和小公子愣在了钟声里。
小公子忽然起来向寺里跑去，我见寺里驱邪防怪的结界晃出水波纹，放了他进去。
小公子飞快跑过青石台阶，不知是不是风，地上几朵茶花被掠动了。
待我追上小公子，小公子已经站在佛堂里了。
我看见仙长坐在观音像下，观音脚下摆了一枝金色的茶花。
观音脚下一壶热茶雾意沆砀，地上天青色的瓷杯子碎了一地。
他走了。
小公子忽然回头问我：“去赏山茶花么？”
我跟他出了佛堂，一梯一梯的石板路，一排一排的山茶花迎雪盛放，映得佛堂一派红亮。
一朵山茶落了。
在我印象里别的花都是一瓣一瓣落的，可茶花是一朵整的落下。
落得悲壮。
小公子说：“我从未见过金色的茶花。”
小公子忽然又跑回佛堂，寺里主持拿从观音脚下拿起那一枝金茶花，他对小公子说：“施主，这花跨越万里大山到了此处，为了解一人执念。”
小公子抬手接过。
小公子能化形了。
小公子就低头看着枝头上那一朵茶花不语。
那主持又说：“花今天一早就赶到了，他说，还是有执念未了。”
小公子轻轻眨了眨眼睫。
主持又说：“施主留下罢。”
他应了。
钟声还在响。
却人走茶凉。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