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满醒来的时候,外面刚下完场淅沥秋雨,国公府内的院落积满了枫色,入眼的尽是昳丽的红。
青石板积了雨水,零零落落的,刚露出头的太阳恰好的撒出稀碎金光。即便是这样也阻不了空气中的寒意。
又冷又涩
但好在终于是有了安身之处,舒满拂开盖在身上的锦被,打量着周围四处。
屋内布置无一不精巧, 床榻,屏风这些物什精致华贵,舒满虽看不出是什么名贵材料,却也知道是价值不菲。
东瞧瞧西看看,她尽量小心不碰着这些器具。还没看个尽兴,门便开了。
青知甫一进门就见那姑娘在那怯怯打量周围,见她一来就立马埋头,活像个受惊的幼猫。想起接手她的时候那惨兮兮的模样,青知的心软了一片。
“姑娘莫怕,这里是宁国公府,我叫青知是照料二公子的小侍,以后姑娘就在这里安身吧。”
以后在这安身……
舒满心里一酸,轻轻呜咽了一声,而后又紧咬着唇,缓缓抬头瞧着这个与她说话的人。
那是个身量清瘦的男子,及腰的青丝丝丝缕缕散在腰间,额前有几丝稍短的发垂落在胸前。他眉目颜色浅淡,并不想寻常男子擦脂抹粉,但眼中的清澈为他添了好些颜色,这样瞧着倒不像是个卑贱的,说是闺阁里饱读诗书的如玉公子也一点不为过。
青知见着这姑娘盯着他好半天了也不羞恼,始终弯着眉眼凭着她看,但时间实在有些久了,他轻生开口道:“姑娘可看好了?若是瞧好了,可否让青知帮姑娘梳洗?”
舒满猛的睁大眼,不好意思地抿抿唇,脸上染上躁色,慌乱地点头。
很快在青知的示意下,门外的三五个奴仆有序进入房内,舒满瞧着他们手中拿着的头钗脂粉呆了呆,疑惑地望向青知。
收到她眼神,青知安抚地朝她笑了笑。
“姑娘莫慌,且安心等着便好。”
很快门外又走进了抬着浴桶的两人,舒满看他们放下后低着头离开,对这阵仗不知所措。
“姑娘脱衣吧。”
舒满猛的抬头,浑身僵硬一片开了几次口却不知说些什么,半晌她才发出粗哑的声音。
“不、不用,我自己来便好。”
说完耳朵似被烧红了般。
“姑娘,我们都是听命办事,你这样也是在为难我们。如若实在不行,我让他们退出去,我一人侍候姑娘如何?”
眼前的公子清敛如玉,舒满看着他,拒绝的话再说不出口,只能沉默的低着头。
待青知屏退屋内众人后,偌大的房间内只剩下了两人,一旁的浴桶氤氲着的雾气格外招人眼。
“姑娘请。”
舒满嗫嚅着唇,长睫颤颤。“还请公子转过身。”
青知知晓这姑娘命苦,性子比寻常女郎怯弱了些,内心微微叹气,听了话转身。
一边不断传来衣带摩挲的声音,然后衣裙着地,直至传来入水声青知才开口:“姑娘,青知可否转身?”
“嗯。”
很轻的一声应答,但青知还是听见了。红纱摇曳蜷起一室春光,青知回头看见的就是一张春光潋滟面庞,好像从一进来她脸上的红晕就没褪下过,青知眉眼弯了弯哂笑地走过去。
层层花瓣洒落在水面,激起点点波纹。青知凝着她后背久久不动作,背上疤痕遍布,有旧的暗下去的,也有新添的刚止住血的。不止如此,除了一张脸,浑身上下没几处是块好皮。
青知眸色暗了暗,状似不经意的开口:“姑娘今年有多大了?”
“刚十四。”
还是很小的一声,但语气比先前稍微松快了些。
“公子呢?今年多大了?”
青知微微愣了下,似乎没有料到她会开口,诧异了一瞬,后又开口:“十七,姑娘叫我青知就好。”
舒满感受着身后男子轻轻打理着她的发,湿热的手指时不时摩挲着她的肌肤,努力忍住颤意,然后小声地唤了声:“青知。”
他专心地拨弄着她的发梢,没有听见这次呼唤。
沐浴后,舒满又在众多侍仆帮衬下换好了衣裙,等到安静后,房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青知看着眼前的人静静坐在镜前,远山眉,杏仁眼。眼下的潮红还未褪下,瓷白的小脸上点缀着粉嫩的唇。舒满无疑是极美的,不同于其他女子英气的美,她的美如同江南玉兰,是很温柔的美,不论何时眼里总带着淡淡的温和,让人忍不住沉溺。
青知挑着发簪,在头上一一比对,舒满始终安静,任他在头上动作,乖巧柔静的模样让青知心里软了又软,手里的动作轻了又轻。
深秋的寒意弥漫在窗外每一处,而这都与屋内二人无关,毕竟此时只余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