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过后，周九良要第一次执行任务。
当然是和孟鹤堂在一起，孟鹤堂带他。
目标在国外，是个精瘦的男人，喜欢男人。
孟鹤堂难得换了身白T恤，穿着一条干净的牛仔裤，以及一双微微磨损的小白鞋。
孟鹤堂理理发型，问周九良，“怎么样？是不是像个在校大学生！”
他们执行任务那天刚好是个难得的晴天，阳光溜进窗子，不大，但仍刺眼。
周九良抬起头，不禁眯眼，正好瞧到了一束耀眼的光，打在孟鹤堂的背后。
那一刹那，周九良心狠狠一跳，周围景物逐渐模糊，周九良只愣愣回答了一声“像。”
孟鹤堂十分满意地揉揉周九良的脸，又从兜里掏出一颗糖，“周宝宝，吃糖吗？”
“吃。”周九良张嘴，一股熟悉的清凉充斥在口腔。
但是这颗糖除了这股凉意，实在是没什么味道。
孟鹤堂想的方法是色诱，打听到了目标喜欢的类型，他的这身装扮和脸，很快就引起了目标的注意力。
夜晚，周九良藏在暗处，看着孟鹤堂和目标接触。
他感觉有一股火冲上脑门，将孟鹤堂的叮嘱忘的一干二净，提前动了手。
后果就是，他受伤和孟哥逃到了郊外。
孟鹤堂有些狼狈，原本干净整洁的衣服上多了不少污渍，几根发丝垂在孟鹤堂光洁的额头前。
周九良捂着伤口，不停地道歉。
孟鹤堂摇头，示意周九良他不在乎，帮他处理好伤口，又喂了周九良一颗糖，“太晚了，睡吧。”
他做了一个梦，那是他过去十几年孤独的时光，被黑暗笼罩，压抑，孤僻。
他讨厌过去，所以他拼命地逃离。
以前的一切入电影倒映，不断在周九良眼前放过。
一片一片，周九良闭上眼睛，疯狂地往前跑，却看不到前路，看不到光芒。
他跑的气喘吁吁，黑暗也还是没放过他。
直到一个人在黑暗中撕开了一道口子，那个人对他笑，问他要不要吃糖。
睡到天亮，周九良是被孟鹤堂打醒来的。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刺眼的光又照得周九良闭上。
他好累，好热，好想睡觉。
可是孟鹤堂又将他打醒，将他背起来，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那应该是孟鹤堂话最多的一天了。
周九良懒懒地趴在孟鹤堂背上，林子里太过闷热，导致他根本不想多说话，孟鹤堂的话在他耳边飘了一圈，最后变成风，他一句都没听清。
也不知孟鹤堂唠叨了多久，周九良口里突然多了一颗果子。
酸酸甜甜的，味道不错。
周九良终于清醒了些，孟鹤堂的话也能听清了。
他在说自己小时候，自己的家。
他说，“以后，我带你回家。”
但他不记得自己的家了，所以他想去看看孟鹤堂的家，有他孟哥在的地方，就是家。
那一路走了很久，但终究还是回到了组织。
好歹也是完成了任务，孟鹤堂原本是想给他开个庆功宴的，但是因为周九良烧的太严重了，不得已取消了。
这几天降温降的厉害，天空甚至下飘起了小雪。
所以周九良的烧反反复复，一个星期都没好。
烧得最严重的时候，周九良以为自己要死了，他的头跟炸了一样，想睡，却能被伤口疼醒。
他很迷糊，只记得有个人一直坐在床边，和他说话。
是孟鹤堂吧。
额头猛然多了一块湿毛巾，一下子让周九良舒服了不少。
他听到一声叹息，“不会要死了吧？英年早逝什么的也太倒霉了……”
周九良：……盼他点好行吗？
他没死，在冬天的大雪里痊愈了。
孟鹤堂高兴，狠狠亲在周九良的额头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后福没有，只有祸不单行。
组织示意他该动手了，他和组织解释，他在骗取孟鹤堂的信任，但是孟鹤堂警惕性太高，让他再给他一点时间。
组织里有颗郁郁葱葱的大树，据说有百年历史了，树干比三个周九良还粗，但是其中一部分有一点凹陷，正好可以躺个人进去。
周九良这以后就有些抑郁，大冬天的就躺在这颗树下。
他这烧才刚好，这样可不行。
所以孟鹤堂坐不住了，终于在某天完成任务后把心事重重的周九良提溜了出来。
“怎么了？这不刚大难不死吗？怎么就苦着张脸？来，小孩儿，给你孟哥笑一个。”
周九良的生日在冬天，一场大病也在冬天，这几天天冷，有雪落下，就在树叶子上，莹白的一层看的周九良的心好凉。
“孟哥，听说你随身带糖是因为老秦吗？”周九良随便想了一个理由，是他在组织打听过有关孟鹤堂的传言。
有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孟鹤堂曾经因为别人在他面前哭的大声一点，就把人直接关进密室。
碰他的人，现今没有一个是健全的。
只有秦霄贤，不仅在孟鹤堂大吵大闹，还敢在他面前发牢骚而至今健康成长。
他听组织的人说，老秦有低血糖，有天晕倒了，还是靠孟鹤堂的糖救了。
虽然是他临时想出来的借口，但他好奇也是真的好奇。
“呵，他也配？我爱吃糖就带糖，看他晕倒了可怜丢颗糖，醒了后非喊我恩人，被我从房间里赶出去多少回都不管用，那我有什么办法？”
孟鹤堂摸摸小孩儿的头，笑着安慰他，“小孩儿别吃醋了，以后孟哥的糖就给你一个人吃。”
周九良微不可查地点点头，跳起拍掉了最低处树叶的雪。
几点白晶洒落，在远处的阳光发亮。
八年辗转而过，周九良再也无法对孟鹤堂下手了。
这个任务，他放弃了。
不过他不后悔，他觉得自己足够幸运，能有这八年的时间。
有个挂念自己的人。
周九良闭上眼睛，忽然庆幸，那个人还在执行任务，不然他看到他，到时候肯定会变得很怕死。
最后分别前，孟鹤堂答应他，会给他的生日一个大大的惊喜。
虽然还是秋天，但是周九良还是忍不住期待了一下。
今年的生日，孟鹤堂会不会像他满十八岁那天那样，特意为了他换上蓝西装，为他准备玫瑰和蛋糕。
蛋糕上的字还是他亲手写的。
期待一瞬即逝，最后剩的，只有下满心的遗憾。
疼，但也没有那么疼，周九良嘴里还含着一颗薄荷糖。
冰冰凉凉的，很甜。
孟哥送他的糖，很甜。
“咔。”周九良将口里的糖咬碎，胡乱嚼了两下，可是最终没能咽下去。
秋天的叶子已经落下，落在周九良血淋淋的弹口上。
他的生日在冬天，可惜他等不到了，等不到属于那个甜到发腻的蛋糕和他的孟哥了。
可是，秋天的枫叶，冬天的大雪，很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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