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依稀可见的天光逐渐被黑暗吞没。
林争关了房间的灯，此时他正在默默看着全息投影出来的一幅幅图画和不断滚动的数据链。
金属制的手术台反射着洒落的光线，像是醒过血的利刃，闪烁着刺目的白光。
无数残缺的肢体露着白森森的骨头和红艳艳的肉，毫无顾忌的暴露在镜头之下。
“101号实验室，第43场肢体强化实验。”
冰冷的话语不由地令人联想到毫无感情的机器。
几双戴着白色拟肤手套的手在一节捆绑在束缚带里的白皙修长的手臂上来回摸索，顺着浅青色的血管由上至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林争平静的眸中浮起一丝阴鸷。
那并不是裁断下来的残肢，而是连接着人类躯干的健康正常的手臂，一截女性的手臂。
雪白的肌肤表层被划开，露出盘根错节的鲜红色肌肉和隐匿在其中若隐若现的血管。因为解剖人技艺精湛，并没有割断多少血管，直至将那一层薄薄的皮肤完全剥离出来也并没有流出多少鲜血，只看见鲜活的肌肉组织轻微抽动着。
接下来那些人手又做了什么林争是模糊不清，心脏处传来沉闷的钝痛，不是很疼。
咚咚咚。
似乎是笨拙的心跳重合了投影里那因为挣扎而不断撞击着手术台的手臂。
血……殷红的，不断从剧烈收缩的肌理间渗透，细细的肌肉在不断溢出的血水中，犹如注水了的气球，一点一点的胀大，一层薄薄的，类似皮肤的青灰色薄膜从肌肉下挣扎出来，覆盖在虬结的肌理上。
那条曾经白嫩纤细的藕臂被折磨成肌肉扎实，青筋暴起，五指成倒扣爪状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一阵模糊的交谈声在画面中响起，隐约含着笑声，是那些恶魔的赞叹。
手臂的挣扎越来越强，几欲挣脱束缚带的捆绑，吓得围在手术台的那群人惊呼着连连倒退，下一秒，血肉横飞，爆出一阵飞扬的血雾。
“咔哒”
一截森森白骨掉在手术台上，骨骼还在惯性的抽搐，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林争抬手关掉视频，他有些虚脱的倚在床头，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一只手死死的抓握在左胸口的位置，身上冷汗涔涔。
胸腔内的跳动有些闷，有些缓，像是长时间负重越野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因为超负荷而停滞不动了。
柔和的夜风从敞开的窗户中涌入，吹拂过这间有些沉闷的病房，带来些许清凉和放松。
林争放下手，将手中缩小版的超脑塞在枕头下，掀开被子，赤脚走到窗户边。
足下传来瓷砖的清冷，林争不经有些恍惚。
如果他还在……他应该会提醒自己不要打赤脚走吧。
旋即又是笑着摇了下头，暗叹自己多愁善感。
倚靠在窗户边，林争难得的放松了一下紧绷着的心弦。
他所在的楼层很高，抬目远眺，万家灯火尽收眼底，犹如一条正在流动的光怪陆离的光带，流淌在喧嚣人间，长长久久，不语尽头。
时间似乎凝固，在这一刻落下一点，然后无限延长拉伸，回到过去。
林争回头，模糊和清晰交融，混沌的仿佛宇宙，破碎的光线扭曲成一幅幅诡谲荒诞的图画，画面中是一群有说有笑的青年，勾肩搭背，走向一线璀璨夺目的天光。
多好。林争想。
不会有人身陷囹吾，不会有人苟延残喘，所有人一起来，一起走。
——
苏闲匆匆赶来时，就看见顾琛坐在手术室门口的休息椅上闭目养神，左手边放着一杯看上去一动未动的咖啡，早就没了热气。
似乎是听见了他来时的匆匆脚步声，顾琛睁开眼瞥了他一下，便再次阖起眼。
“咔”
手术室的门开了，苏闲也顾不得方才被那一瞥惊出的一身冷汗，朝着一位出来的医生就扑了上去。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那医生戴了一副金边眼镜，身材修长，虽然有口罩遮盖，但看上去十分年轻。
“嗯，目前是没什么大碍了，还需要到重症病房里观察一下。”
苏闲大大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被放入水中濒死的鱼，瞬间又焕发了光彩。
医生瞧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坐在一旁全程没开口的顾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接着道：“他那种身体不适合在军队服役，你们最好和他说一下，太容易出现意外了。”
苏闲勉强笑了笑：“嗯……的确……”
“他为什么会昏迷。”顾琛问道。
可能是他身上戾气太重，医生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才道：“应该是受到了一些刺激，然后看到能触动他情绪激烈变化的东西，他的——”
“咳咳咳。”苏闲用力的咳嗽几声，硬生生的把医生要说未说的话打断了，然后不去看一旁的顾琛是何种目光，堆起满脸灿烂的笑容对医生道，“哎呀，医生您辛苦了吧，快去好好休息一下，为下一台手术保存足够的精力呀。”
医生复杂的目光透过薄薄的镜片落在苏闲脸上，实在没有把“我们现在手术是全自动的”这句话说出来，只是摆了摆手，向二人微微躬身后转身离去。
“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吗？”顾琛等医生走远了才慢慢开口。
低沉的声线有一种特殊的华丽感，但配上他那双微眯的眸时，刹那就如刮骨寒风，让人脊背发凉。
苏闲深吸口气，目光坚定的回看过去，语气毋庸置疑：“很抱歉，这涉及一些机密，你的权限不足以知道，我只能警告你，离林真远一点，不要想着从他那里套出什么东西，他存在的价值和意义远比你想象的重要。”
“林真。”顾琛重复了一遍，像是要把这两个字嚼碎，刻在骨子里，目光极深，像是夜幕下暗流涌动的大海。
苏闲顿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第一次见识到这位的可怖实力时，就是这样一种眼神，单枪匹马，灭掉了反叛军一整艘星舰。
那时火光满天，在漆黑的宇宙中像是有一颗闪耀的恒星，却因为真空中无法传声而没有任何声响，所以隔着屏幕，苏闲觉得自己在看一幕哑剧，一幕盛大的、灿烂的哑剧。
“你不可以动他。”苏闲稳了稳心神，镇定道。
是不可以，而不是不可能。
顾琛没回答，只是站起身，高大的身材在地面上投下一片阴影。
他看着苏闲，道：“也许吧。”
作者为什么没有人看ivi，我好桑森iv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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