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凌晨三点四十五，陈淼的父亲从十八楼跳了下来，过了近十分钟左右，他出去上厕所，看到了李知言躺在地上，周围的血迹淹没了她，他愣在那里，想了想，这好像是他妈……上厕所要紧。
第二天六点，他听到了敲门声，他猜是警察。敲门声使他从花了一晚上才缓过来的后劲中惊醒，离开沙发起身去开门。
站在门口的是两位身穿警服的同志，一个年纪稍大，面目威严，另一个比他矮一点，跟他差不多年纪的两位警官站在门口对他敬了个礼，利落的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李警官“李警官，这位是小何，我们是A市公安局的，昨晚接到有人报案，昨夜有人坠楼，希望您能配合调查。”
陈淼依在门上，有些惊奇的看着这个男警官，怎么会有人完美的将威严和和蔼两个看起来相反的性格融入到一个人身上。
李警官并拍了拍旁边一个面目清秀看起来跟陈淼差不多大的同志。
陈淼一夜没睡，顶着黑眼圈靠在门框上看着两位警官同志。
陈淼很高，比两位警官都高一点，因为天热嫌麻烦自己剃了一头利落的寸头，他就这么双手环胸，稍微低一点头看着对方，从嗓子眼里极不情愿的发出一个音调
陈淼嗯。
离他近的那位警官年纪轻，心急，想推开门进去聊，可没想到陈淼就这么死死站在门口，堵住了他的视线，一点也没有客气说让他们进去的意思。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退让的意思，过半分钟，陈淼低了低头，犹豫开口道
陈淼我这屋也死了个人…
不约而同，两位警官瞪大了双眼，随着陈淼缓缓让开的门向里望去，简约又现代的客厅里一个女人躺在了血里，李警官推开他冲了进去，另一位紧随其后，两人一左一右蹲在旁边观察尸体，那位女士长得很干净，眉眼间与陈淼有几分相似，但早已没有了呼吸。
陈淼李知言，好像是..我妈
陈淼还没等他俩问就先说出来了，手摸了摸后脖颈，表情平静的仿佛第一天认识这个女人。那个年纪轻的警官正在按手机，听到这话差点把手机摔了，睁大眼睛看着他
小何什么叫好像…？
地上那位看起来经验较丰富的李警官也抬起头来看着他
陈淼就是我妈
陈淼加重了语气，他有点困了。
李警官给小何使了个眼色，小何立马起身去打了个电话，然后他摆摆手，示意让陈淼过去，他刚查看了一下尸体情况，这名女士的后脑勺有重物击打的痕迹，看到茶几桌角上也有血迹，他心里猜了个七八分，但具体的要等到其他同事过来看。
陈淼大步一迈，坐在沙发上。
李警官问几个问题
李警官也起身跟着他坐下，陈淼觉得李警官笑的很勉强。
他自己靠在沙发上点了下头。
李警官怎么称呼
李警官摆弄着手机，陈淼知道他是打开了录音。
陈淼陈淼，刚上高三
李警官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尸体
李警官差点脱口问出是你杀了你妈吗。这个小孩太冷静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让他怀疑他到底是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陈淼三点四十五，我起床上厕所
李警官记这么清楚
陈淼“我上厕所拿着手机去的，平时一直都是这个点，一出去就看到了。”
陈淼回答的很干脆，看不出任何问题，李警官想不明白，一个孩子面对父母去世神情却如此漠然，他仔细观察了陈淼的反应，看不出任何漏洞和动静，就像是一滩死气沉沉的死水。
李警官“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报警？”
陈淼沉默了，双目垂下来抿着嘴。
陈淼“我…被吓着了，一时忘了要报警。”
他只能想到这个，这句话好像不是回答警察的，是安慰他自己的。
陈淼“而且...你们第二天肯定会过来，人已经死了，也不差这几个小时。”
兴许是觉得有点勉强，他又补充了一句。
李警官跳楼那个…是你父亲吧？
陈淼被李警官小心翼翼这幅样子逗乐了，点点头。
陈淼陈谷古，我亲爹
李警官迟疑了一下，一时不知道问什么好。
李警官发生了什么？
陈淼眯了一下细长的眼睛，好像在努力回忆
陈淼“昨晚睡得太死了，好像听到……他俩吵架，吵得很凶…然后她尖叫了一声……后来..后来我不记得了...我太困了..好像后面就安静了……”
陈淼在说这些的时候表情很陌生，似乎在叙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一样，李警官很敏感的捕捉到他称呼他自己的母亲为“她”。
李警官“你没出去看？”
陈淼没….不敢…
父母打架吓到孩子很正常…只不过…李警官看着面前这个一米八几的孩子，他看样子一脚能撂倒十个说出不敢两个字的时候缺乏说服力。
李警官“你妈是你爸爸推的吗？”李警官试探性的问。
陈淼“应该吧。”
李警官“那他为什么跳楼？”
陈淼“失手推死了自己女人受不了了吧。”
李警官不太信，陈淼也不信。
李警官“你平时跟他们相处的好吗…有被家暴过或者……？”
陈淼“没有，别的家庭相处什么关系我这就什么关系。”
陈淼皱眉，他不喜欢被问这些。
李警官“你胳膊上是不是有伤啊，我看你一直...还有...你左脚是不是扭着了....”
李警官从上到下扫视了他一圈
陈淼眉心一跳，他知道警察一般观察力很强，但没想到这么强，他左手手臂上有一道新鲜的八厘米长的口子，甚至用点力还在滴血，所以他穿着黑色长袖，一直双手抱胸不想让人看出来。他左脚确实也扭伤了，所以他一直靠在门板上尽量不动，刚刚走过来他已经疼的冒冷汗了。
陈淼“胳膊上是玻璃划的，脚上是自己玩摔的。”
假的。
李警官“眼角呢？”
陈淼“眼角那个创口贴是自己睡着了磕桌角上了。”
假的。
陈淼“黑眼圈是这两天没睡好。”
他压根就没睡。
陈淼说完了之后看着李警官，心里都好笑自己撒的谎。
陈淼“他们对我挺好的，一家人。”
这是真的。
但说到“家人”这个词的时候，陈淼眼里闪过一丝陌生和迷茫，让人感觉好像是一个小孩不知道这个词意思他就只顾着说出来。
他不喜欢撒谎，今天到目前为止已经谎话成篇了，他整个后半夜都在想这个问题，他为什么没报警？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当时就是不想报，人已经死了，报警能把他们救活吗？他甚至没有一丝正常人该有的情绪反应，像个机器人。
李警官观察着他的反应，他来之前就知道这家人的关系，他父母感情不好是真的，但父母双方对这小孩不差，从吃穿住以及念书的学校就可见，他没有什么理由去杀害他父母。
报案那家伙都吓坏了，早上晨跑的时候发现的尸体，抖抖索索给他们打电话，但这孩子冷静得吓人，他也只能理解成是孩子受的刺激太大导致这样，他以前也见过这种人。想到这，他同情的看了陈淼一眼，陈淼被这突然一眼看得莫名其妙。
李警官“你先跟我回一趟警察局吧，这地方要暂时保护起来，你没地方去的话就去那边待着……”
说得好听，他有不去的选择吗
陈淼起身没有犹豫，看了一眼家里，目光落在了客厅放鞋的一个大鞋柜里。
李警官“怎么了。”
李警官一直盯着他
陈淼没…我得先去换身衣服
他耸耸肩，走进自己的卧室。
小何刚好从外边回来，拿着手机神秘兮兮地把李警官叫走了，
小何尸体什么时候发现的？
小何偷瞄了一眼陈淼卧室的方向。
李警官这孩子说凌晨三点四十五，他起来上厕所
李警官感到头疼，明明有一大堆问题想问陈淼，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开不了口。一切好像那么清晰但是好像什么都没问明白。
陈淼看了一眼他俩的背影，他有件事没告诉李警官。
他没有起夜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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