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断不了

我们从通天峰回到了小竹峰上。水月大师便让小诗叫我去静竹轩见她。

我应道：“好，我这就去。”说完，我就径直走过回廊，深入竹林，很快来到了竹林中的那一间用竹子建成的精舍。

我走到门前，同样用竹子做成的房门虚掩着，不知怎么，我心中有些紧张的感觉，深深呼吸了一下，道：“师父，我是雪琪，是你唤我来么？”

水月大师的声音从房子中传了出来，平淡而没有什么感情，道：“是，你进来罢。”

我振作了一下精神，推开门走了进去。屋子中的摆设十分简单，桌椅茶具，靠窗边另有一张书桌，上面有纸砚笔墨，水月大师原本也不是个喜欢奢华的人。此刻的她正坐在靠窗的书桌前，默默注视着窗外的竹林。

我走到她的身后，看着水月大师的背影，低声道：“师父。”

水月大师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我，我把头低了下去。

过了一会，水月大师打破了沉默，声音平淡地问道：“你这次前去西南，一路之上还顺利吗？”

我点了点头，道：“还好，一路上兽妖猖獗，但我们都尽力避开，最后找到了一个疯了的魔教弟子，这才找到毒蛇谷，看到……”

水月大师望着我，似乎似在沉吟什么，片刻之后，她望着我，道：“你见到他了吗？”

我一怔，向水月大师看去，水月大师眼神虽然平淡，但却似乎一眼望见了我的深心。我面上神色变幻，低声道：“师父，你、你说什么？”

水月大师冷然道：“我是说张小凡，也就是如今鬼王宗里的那个鬼厉！”

水月的声音并不大，但对我来说，却仿佛是在耳边的一声惊雷，我猛地抬头，面色苍白，但站在我身前的水月大师明亮的目光，却仍然直盯着我的眼睛。我唇紧紧抿住，一个字也没有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水月大师的脸色慢慢松弛下来，她望向我的目光中，也渐渐多了一分怜惜心痛的神色。

“琪儿，你要骗我到什么时候？”水月大师看着我，慢慢地说道。

我慢慢跪了下来，在水月大师的面前。

“是弟子的错，辜负了师父的教诲。”我的声音越来越小。

水月大师一声长叹。她缓缓转过身子，走到窗边。

水月大师也不多说，道：“琪儿，你一向冰雪聪明，有些事情我原本以为就算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的。”

我跪在她的身后，一动不动。只听水月大师继续说道：“你与那张小凡之间纠缠不清，对你来说，这乃是一段孽缘，你可知道？”

我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几乎难以听见，道：“是。”

水月大师缓缓道：“何况张小凡如今已经叛出正道，噬血入魔，这十年来他的所作所为，也不用我再对你多说了罢。实话对你说吧，你与他之间的事，如今早就传的满城风雨，连你掌门道玄师伯都已经知道了，只不过这些长辈一来念你年幼无知，二来怜惜你资质聪慧，修行不易，这才一再给你机会，你可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说到后面，水月大师话声渐渐转急，声音也逐渐严厉了起来。

我脸色越发的苍白，但不知怎么，身子却安静了下来，没有再像刚才那样轻轻颤抖。

水月大师脸色慢慢柔和下来，转过身子，扶起我，柔声道：“琪儿，你是我最心爱的弟子，同门之中，甚至是在整个青云门七脉之中，年轻一代的弟子里，对道法修行的天赋也以你最高，未来前途真的不可限量。我对你期望很高，你知道么？”

我低声道：“是，师父。”

水月大师望着我，道：“以你的资质，将来小竹峰一脉的首座位置，自然就是你的，到时候你万众敬仰，静心参悟天道，如此，不正是你以前所梦想的么？”

我沉默不语，只是微微低头。

水月大师叹息一声，道：“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我站在她的面前，慢慢抬头，望着这位一手将我抚养长大的恩师。

“怎么了，琪儿？”水月大师问道。

“师父。”我慢慢叫了一声，道，“是我对不起你。”

水月大师摇头叹息一声，道：“说什么傻话啊。”

我的呼吸慢慢急促了起来。水月大师很快发现，皱眉看了看我，道：“怎么了，琪儿？”

终于，我慢慢地对着水月大师，低声道：“师父，你说得对，我的确是糊涂了，我和张小凡之间，我也知道，本就是根本没可能的一段孽缘。”

水月大师柔声道：“琪儿，回头是岸，只要你斩断情丝，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至少，还有师父，还有小竹峰，还有青云门可以容纳你的。”

我猛然抬头，内心澎湃，声音也带有一丝颤抖：“师父，可是我断不了。”

水月大师面色大变，深深盯着我看了一眼，忽然手起掌落，“啪”的一声重重打了我一记耳光。我没有躲避，没有后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咬紧了唇，身体慢慢颤抖。

“你，你说什么？”水月大师的声音似乎听起来也在颤抖，但话语间充斥的都是怒意，“你、你这个逆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迎着水月大师的目光，早已经下定了决心，决然道：“师父，你自小收养了我，将我抚养长大，教我养我，恩深无过于此。雪琪不孝，令恩师动怒伤心，罪该万死……”

我再一次跪在水月大师的面前，道：“雪琪宁死，也不敢背叛恩师正道，来日若与那张小凡相见，弟子自当竭尽全力，以天琊取他性命，若不成，便死于他手上罢了……”

我跪在她的身前，深深呼吸，缓缓道：“但这一缕罪孽情丝，却是弟子斩不断，断不了的了！”

水月大师出离愤怒了：“你、你这个逆徒，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