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满弓刀

这几日里，大雪纷纷扬扬，落遍了帝京的红瓦青砖。

红烛影跃，映红了一角漫天飞雪与小亭漆金四柱。茫茫白雪间，隐约传来一阵清冷的声音：“三念禅师棋艺冠绝天下晚辈早有耳闻，今日得以领教，有幸。”小亭中，白寒笙三千青丝入瀑散下，双眸映着烛光使人看不真切，嘴角泛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一袭月白云纹银锦衫，风吹衣袂，清逸麽莫名。“哈哈哈…”两声干笑随之传来，“少侠攻势亦是凌厉无匹，老衲惭愧。”三念禅师年近耄耋坐于白寒笙对首，银须轻拂，身形瘦削，枯瘦的手掌在说话间又落一子。帝京一月，正值寒风刺骨时，三念只着一件粗布直裰，单凭内力御寒。白寒笙目光在棋盘上滞了半晌，忽地展颜一笑：“老禅师，这是要逐客？”三念手中摩挲着一枚棋子，面上古井无波，悠然开口：“阿弥陀佛，世间万物，皆有因果 施主若问心无愧，自可往生西天极乐”话落，三念抬眼看向白寒笙，白寒笙笑着摇摇头，修长的双指啪一声落下解棋，三念眯眼，怔在坐上，飘扬的银须也好像顿了顿，少顷，禅师起身，：“既是那人故友，便请往寺中一避，老衲护你一时。”白寒笙听着官兵渐近的脚步嘈杂，拱手道谢，白影一闪，隐入高墙失了踪迹。次日，昨夜皇宫惨案迅速传遍偌大帝京，一时间满城风雨。龙渊凤后，竟在高手云集的皇宫中，被杀手无声无息地一剑封喉甚至无人察觉，殷红的血自颠簸的轿辇中留了一路，一直滴到凤鸾宫中……龙颜震怒，遑论京城大小官员，就连京兆尹左冯翊也受牵连 ，于清晨被押往菜市口。与此同时，八百神策军受命封锁皇城缉拿杀手，一时间，人心惶惶。

白寒笙倚在镂花小窗前，一双桃花眼俯视帝京正德街，只见各沿街商铺封门闭户，街上也是大雪满道，全无往日繁华。一批批禁卫军被大小统领呼来喝去，怀抱长戈如一群没头苍蝇四下乱窜，但，也有隐在暗处的黑衣刀客，鹰隼般紧盯零星过往行人。白寒笙失笑，转身向身后的三念禅师乐道：“刘乾封还没傻到我以为的地步，至少还明白朝廷亲军没什么用处，花大价钱雇了点三脚猫来撑场面，不若大师向刘大人说说，把这银两送给我家老头，也可换一时安稳”这话本就是玩笑，三念自然不会当真，只是问道：“老衲我也清闲，寺外良辰雪景，施主不如与老衲讲几个故事？”白寒笙轻笑，像是自嘲一般道：“不过收银取命，没什么可讲。”三念闻言低叹：“施主体内数种内功心法护体，想来也是足踏千里阅历颇丰的任侠，实在遗憾。”这时，窗外忽的飞来只乌鸦，通体墨色如泼，鸦羽凌乱而蓬松，扑棱着翅膀落在窗棂上，斜眸一瞥，竟也有种难言的威严，禅师见此意味深长地搁下茶盏，退出小屋去。白寒笙目送禅师离开，微微敛容：“喔，从哪里过来的搞得这么脏。”这大乌鸦一动不动，直待白寒笙取了信卷儿，才抖抖大脑袋振翅飞离。白寒笙展开信卷，只见上书四个模糊不清的小字：“晋南，水阳。”而后随手一扔，信卷飞进火炉，瞬时间化作一股升腾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