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的落下,落在树叶上被打散,分成小滴静静地滴入湖中。阴沉的天空闷闷的,雨像是无声的发泄,但又像被风吹散的尘埃,悄无声息地落入湖中,没有任何波澜和飞溅的水滴。四周发蓝的树林在雨的洗礼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连风都是无声无息的。水面一点点的上涨,渐渐没过了躺在湖中的人。
水面的上涨也是安静的,像是小股水流汇入江河一般安静,也一样微不足道。水面刚没过那人的鼻尖就没有再动了,应该说是,人,开始随着水面一齐上浮。不知上浮了多久,那人从水中坐起,向岸边走去。她身上的水气顺着银蓝色的发丝重新流入湖中。当她走出湖面时,身上没有留下任何水的痕迹。雨也在这时小了,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她回头望了一眼湖面,湖面没有继续上涨,但也没有下降的趋势,很快她收回目光,将她的身影在水雾中逐渐化作一团发蓝的白影,向远处走去,最终消失在了水雾里。
“雨小了?”一个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少女坐在窗台上,百般无赖地荡着双腿。一头橙褐色的头发有些发暗,但在窗外朦胧的雨色中也不显得突兀,耳后的两股头发和头顶的头发一同别在脑后,扎成一小股,看起来像是一个多了一笔的公主头,只是有些乱了,像是几天前扎的。赤娅辛将头靠在背后的墙上,看向窗外:“怎么还不回来……”她有些不耐烦了,如果按照这里的时间算,她已经等悠兰回来等了四天了,而且雨也下了四天了,本来窗外还有一点风景可看,这下好了,彼丘的雾本来就大,现在更大了,导致窗外只剩下雾了,而且一米以外就看不见了,出门也不好出门。虽然现在雨小了,但雾却没有丝毫减退的趋势,真糟心。赤娅辛跳下窗台,走到茶几旁,墨色的茶几上花盆里长着一株橘红色的小草,草的叶子是圆的,叶和茎都是较深的橙色,几片圆叶上长着一颗拇指大的果实,果实发着橙黄色微光,是整个屋子里唯一的光源。万言草,轻触它的果实,它就可以在一定时间内慢慢消散成橙黄色的荧光,荧光可以与人对话。这是悠兰有一次从外面带回来的,那时花盆还很大,需要双手抱着,里面大约有十几株这样的万言草,自从悠兰带回万言草后,她回来的间隔就越来越长了,闲来无事时赤娅辛就只能和万言草说话,不得不说万言草确实是一个很好的聊天对象,不仅说话很有逻辑,而且有时还会和你抬杠,就是大半天一株草就消耗完了。每少一株草,花盆就会相应的变小,现在只需要一只手就可以抬起花盆了。里面唯一的万言草在花盆里微微飘动,看起来十分有活力。
“不行,这是最后一株万言草了,用了就没了……”想到这里的赤娅辛停下来蠢蠢欲动的手,她不知道她用完这些万言草之后,悠兰会不会再给她带回一些,当然她知道她的念力并不如悠兰,“算了吧,估计她也不会了,还是好好珍惜一下这个最后的东西吧。”赤娅辛有些失望地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趴在桌子上,静静地看着万言草发出的点点幽光。很快,寂静的空气中只剩下了窸窸窣窣的雨声和赤娅辛均匀的鼻息。
黑暗,全是黑暗。这是赤娅辛现在的感觉,她可能睡着了,但这里不是很像她自己的梦。她环顾四周,都是一样的黑,但黑得不死也不活,赤娅辛不喜欢这种感觉,在边缘徘徊的感觉,这里没有归宿感,也没有恐惧感,感觉不像自己梦里一样自由,但又不像在他人梦里那样被动和拘束。
“这里是哪里?”悠兰又创造出的新地方吗?还是悠兰想让她进入的地方?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人回答赤娅辛的问题。
“应该不是悠兰。”这是赤娅辛最后得出的结论,因为悠兰从来不会玩这么大。但,如果不是悠兰,那这里还会有别人吗?除过她们两个之外。可这个答案是,不可能。
烦,还是很无语的烦。说真的赤娅辛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了,在彼丘的生活很平淡,她曾经好奇过外面的世界——悠兰的世界中除过彼丘之外的地方,不过经过她的多次尝试,她放弃了,因为她发现彼丘周围的浓雾应该是连在一起的,她总是会走很远后又走到起点。再加上彼丘也不小,她渐渐失去了对外面的兴趣。算是一种习惯了吧。
在边缘徘徊的感觉很不好,但很长时间在边缘徘徊的感觉更不好。赤娅辛感觉有无数不属于这里的虫子爬进她的体内,将身体里平静流淌的血液搅得不得安宁,血液开始横冲直撞,湍急地流淌向全身。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欢快叫喧,这是她很久都没有的感觉,上次这种感觉好像是在进入这里之前……猎杀魔兽的时候?记不清了……
等等!赤娅辛突然惊醒,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怎么会想着外面的事……不应该的,这不对的……进入这里应该放下之前的事……赤娅辛慌忙地看着四周,额头上早已布满了虚汗。四周的黑暗像是在暗示着什么,里面像是有无数的眼睛盯着赤娅辛,就像能看穿赤娅辛的想法一样,将她刚才出格的想法暴露于世。
逃……快逃,逃出这里!逃跑的想法很快占据了赤娅辛的大脑,她的双腿开始飞快的奔跑。但这片黑暗仿佛无穷无尽,还是她根本没有动……她不知道,她的大脑只剩下“逃”这个指令。她的耳边响起回荡着不能出现在这里的话语“我曾经可是一等猎兽师”“我之前所在的国家……那里很腐败”“门绪,你还好吗?”“我一定会猎到食人魔的!”……
随着赤娅辛奔跑的时间的时间不断增加,她在进入这里之前的话语像是浪潮一样,铺天盖地地袭来,越来越多,纵横交错地在她的耳边不断回荡。但……这是不对的!赤娅辛拼命地为自己洗脑,希望脱离这些声音,不对的……不对的……
“这是对的……”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闯入赤娅辛的大脑里,声音很温柔,好像春天破冰而出的涓涓细流,使得赤娅辛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下来,“你没有做错。”一声声不属于自己的言论回荡在赤娅辛的脑海里,这个声音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不……不对!”赤娅辛觉得她的大脑很混乱,耳边、脑海和自己的声音交错杂织在一起,她听不清任何一方的声音。很吵,真的很吵。她感觉有一双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她看不清前方的路,有无数的手从地下破土而出,想要抓住她的脚踝,一点点减慢她奔跑的速度,而身后无尽的深渊在向自己靠近。压迫感从四面八方袭来,挤压着赤娅辛的身体和血管,感觉就连一个红细胞都不能生存。
“你是对的!”温柔的男声突然变得坚定,一下子盖过了所有的声音,一直扩大声音,直至马上就要刺穿赤娅辛的耳膜……
“啊!”赤娅辛睁开了眼睛,房间变得幽蓝,那时月光的颜色,眼前是最后消散的橙黄色荧光。最后一株万言草,没了?刚刚是我和万言草的对话?赤娅辛感觉自己的大脑很混乱,刚刚的事情很真实,但具体在梦里听见了什么,现在什么都记不清了,只有最后一句“你是对的”一直在耳边荡漾。赤娅辛撑在茶几上,用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虽然没有什么用。
吱呀——悠兰一进门就看见在茶几上闷闷不乐的赤娅辛。
“怎么了?”悠兰走到赤娅辛身边坐下。赤娅辛抬头看着悠兰,悠兰淡淡的银蓝色头发在月光下反着光,与这片房间里的幽暗第一次显得有些突兀,不想以前那样完全融为一体。
赤娅辛张了张嘴,悠兰就说道:“因为那一句话吗?”
“嗯……”赤娅辛低下了头,她以为悠兰都知道了,知道了她的多想,她在梦里出格的话语,这样她会赶自己出去的……可……可是,我还舍不得这里……舍不得她……想到这里,赤娅辛不禁握紧了拳头。
悠兰偏了偏头,一脸好奇地看着赤娅辛。一句话会让她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吗?但悠兰现在没有深究,毕竟不是深究的时候:“没事,你想做什么就去做,这里没有什么对错。”
听完这句话,赤娅辛吃惊的看着悠兰,但悠兰没有多说什么,就起身上楼了。只留下轻飘飘的一句“你也早点睡。”和一脸惊愕的赤娅辛在原地凄凉地待着。
她……不知道?赤娅辛不敢相信在这个幻界里,有悠兰不知道的时候吗?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悠兰是这里的主人,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没有!赤娅辛没有想到悠兰是这个反应……而且她说的很轻柔,像是什么事都没有一样……
怀着提心吊胆的心理,赤娅辛也上楼了,毕竟她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整理整理和调整调整自己的思绪了,不能让这种出格的事再出现,不然自己真的会完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