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吃吗这?”易翛霄隔着包装袋捏了捏文瑎絮递过来的麻薯,发出了灵魂拷问。指尖感受到的坚硬让她打消了尝一口的想法。
“嗯……怎么不能呢?”文瑎絮一歪头。
“……头伸过来让我砸一下,要是你还活着我就吃。”
“易翛霄啊易翛霄!你这个女人好狠的心……呜呜呜……”文瑎絮一边假哭,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手夺下易翛霄的“凶器”,嘟囔着“你不吃我吃,真是不识货”。
起因是在偷狗小分队的吵吵闹闹中,时间已经悄然流到了年底,大家喜闻乐见的圣诞节又来了。
往年易翛霄不怎么过节。她唯一一次收到圣诞礼物时很小,记忆中自己还没上学。那年易父易母送她一个水晶球形的音乐盒,拧上发条就有两个相对而立的小人在飘飞的雪中转动。即使过了很长时间,那首《绿袖子》每次听到都能使易翛霄大为感动。据易先生说,这款名字叫“相遇”。可惜易翛霄护不住这么易碎的东西,几年后易翛霄七岁,还是犯下了把书堆在它旁边的致命错误。最后就是书倒了,球碎了,里面的液体(易翛霄第一次知道里面还有液体)流了一桌子,直接导致她那个学期的课本都是皱巴巴的。
后来她再也没收到圣诞礼物。毕竟随着长大,圣诞老人的不存在已经成为了易翛霄和父母间的共识,再偷偷摸摸地往床头放礼物似乎也就没了必要。
也是因此,在易翛霄接到文瑎絮递来的黑暗小零食之前,她根本没有过节的意识,仿佛那就是一个平常的工作日,反而是文瑎絮很兴奋,给偷狗小分队的每人都准备了薄礼。礼轻情意重嘛,易翛霄还是愿意感谢她的,至于愿不愿意吃下去,只能说她的口味挺独特,凡人如易翛霄实在驾驭不了。
斜后方传来惊吓的低呼,易翛霄不用转头就知道,耿灿旸应该也中招了。
“诶,迟煜,这个你吃了没——”耿灿旸的话在看到迟煜手中包装精致的巧克力时戛然而止。
空气凝滞了三秒,众人的目光诡异起来。易翛霄像拎小鸡仔一样揪住文瑎絮的袖子,把人拉出了教室,其间内心也跑过了一万匹羊驼。
迟煜,校草。
“你是不是虎??”易翛霄一时间无话可说,半天才蹦出这么一句。
她内心骂得可比这难听多了,恨不得马上一棍子敲醒这个不省心的姐妹,让她意识到此举的愚蠢以及后面带来的很多很多很多麻烦。这么多男的哪个看不上,非要挑一个抢手的,这不是自作孽吗。
“为什么呢,我觉得喜欢就要让他知道啊。”
话题一下从为什么非看上校草被误解为了为什么区别对待,易翛霄正好也为这个话题憋了一肚子气。但当她看向文瑎絮清澈又坚定的眼睛,她突然意识到,文瑎絮说得对。
她莫名地想到了耿灿旸。
这不一样,她努力地说服着自己。直到现在,她也没有认为自己真的喜欢谁,只是许久没有被追捧过,得到哪怕一点呵护就引以为傲,失去这点“崇拜”就扼腕叹息。至于这样被牵动着情绪意味着什么,她从没有细想过。
“……悄悄地送,只要他也安静地收下来,知道有我在喜欢他,就够了。霄霄小宝贝,我才不会区别对待你呢,你可是我的小心肝~”文瑎絮正经不过三秒,抱着易翛霄的胳膊撒起了娇。
易翛霄有点茫然,忍不住还是开口提醒道:“他这个校草的名号怎么起来的,咱们不清楚,万一他拿你的心意宣扬自己的魅力,你……”
“他不会!”文瑎絮脱口而出,看到易翛霄狐疑的眼神,连忙补充道,“我知道,我知道的,他被称为校草,无非是有几个女生追过他,周围的人起了哄,他只是自恋觉得自己很帅,从没想过拿别人的好意做什么。霄霄宝贝,就像你,如果被很多男生表了白,也一定会得意的对吧,但你一定不会去……”
“我只是没这个本事,可别高估了我。”到这个时候,易翛霄已经怜悯地觉得这孩子傻了。
文瑎絮无言,她何尝不知道,好友在警告她,不要执迷于相信她看到的,一旦有了资本,人的贪欲只会无穷放大。
“……但我宁愿选择相信。”
易翛霄忽然觉得心里堵得慌。像是文瑎絮的每一点勇敢和坦荡,都让她的胆怯像暴露在阳光下的小虫,只能在滚烫的地面上蜷缩着枯萎。
“随便你。”她最后只撂下一句话,转身先回了班,文瑎絮亦步亦趋地跟着。
看来留在座位的那对兄弟已经完成了耳提面命,耿灿旸向易翛霄投来询问的目光,被易翛霄垂下眼帘婉拒。
这一天,偷狗小分队的氛围无比尴尬,迟煜躲着文瑎絮,文瑎絮躲着易翛霄,易翛霄躲着八卦得出奇的耿灿旸。造孽哦,莫名被卷在中间的易翛霄又一次感叹道。
晚上回到家,易翛霄意外地看见易母肖女士正费劲地摆弄着一盒包装相当过度的巧克力。见到她,肖女士赶紧招手叫她过来:“同事送的,帮妈妈拆一下,妈眼睛花。”
易翛霄笨手笨脚地解着绸带,放空的脑子自然想到了文瑎絮和她的巧克力。这个季节的人还真爱吃糖啊,易翛霄想。
突然弹开的盒盖差点划伤她,易翛霄偷瞄了一眼在玩手机的肖女士,鬼使神差地掏出四颗糖攥在手里,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屋。等到肖女士发现,真是又气又笑,嚷了一句“别一下全吃了”。
负罪。
实在是太负罪了。
易翛霄的本意是,只要两个女孩都送出了糖果,文瑎絮在其中就会显得不那么突兀。要说易翛霄没有一点私心和偏向,那是不能的,虽然给每人都准备了一颗,她最期待见到的还是耿灿旸收到时高兴的神情。
但这兄弟太不上道了,易翛霄不可置信地瞪着耿灿旸从桌子下面递来的一棍巧克力。之所以说是一棍,是因为它真的是一棍,她严重怀疑笔袋都装不下这个东西。
这会是课间,文瑎絮不在,而迟煜已经被支走了。正在埋头写作业的易翛霄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个极力压低的声音,用气声锲而不舍地叫着“易哥!易哥!”
好烦人啊。易翛霄本以为他是奉迟煜委托来打探情报的,正准备用非常犀利且不容拒绝的话打发了他,蓄势待发地回过头时就看到这一幕。
易翛霄:“?”
“送你的。”往她手里塞了塞,耿灿旸笑得灿烂,眼睛都挤小一圈。
默默地吐槽着他丑,易翛霄还是接了下来,末了不忘冲他比了颗心。
她全程低着头,只敢看了他一眼。易翛霄把原因归到他的眼睛上,那双眼睛让她不敢对视,怕目光中夹杂着一点苗头让他注意。
直到心情平静下来,她才意识到两人刚刚完成了一道什么工序。单独送礼是a very very big step forward啊,易翛霄后知后觉。
本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她掰下一块尝了尝。
齁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