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灯节那晚,袁善见从酒楼出来,一心想着要寻个机会去认识一下这位小女娘,要显得既不随意,也不刻意。原本他还要在街上逛上一逛,欣赏一下这美丽的街景。可他心里想的全是这个小女娘,再热闹非凡的景致在他眼里也没了兴趣。便坐上马车回了袁府。
袁善见本名袁慎,字善见。乃胶东袁氏世族。阿父是封疆大吏,一直镇守边关。阿母性情淡然,潜心修道,不管俗事。
早年袁善见在白鹿山求学,其天资聪慧,在众多学子中出类拔萃,鹤立鸡群。三年前,皇帝陛下初次召选天下大儒讲经时,他年方十八,代师辩经,名满都城。
从皇室亲贵到文武权臣没有不知其名的,如此年轻,便已得到皇帝的赏识。名声大震,誉满都城。想要嫁进袁府的各家千金们数不胜数。但袁善见自恃清高,这些家的小女娘们竟无一人能入得他眼。
唯有上元灯节这晚遇到的程家四娘子程少商拨动了他的心弦,激起了他的兴趣。
这日,善见的夫子黄浦仪约善见家中小酌。善见如期赴约。
黄浦仪听闻上元灯节那晚你抛出了绣球?不知是哪家的小娘?这小娘有何过人之处让你倾心了。
袁善见回夫子,倾心谈不上,只是这小娘子行为举止不似都成内的其他小娘,也比她们聪慧的多,我觉得很有趣。
善见便将那晚发生事情一一讲给夫子听。
黄浦仪听你这般说,这小娘的确不同,有趣有趣。不知是哪家娘子?
袁善见她乃是新晋曲陵侯之女,程少商。
黄浦仪新晋曲陵侯?可是程始吗?
袁善见正是,可是夫子旧识?
黄浦仪我与那程始并不相识。但与那程家也还有些缘分。此话说来话长了。
袁善见弟子愿闻一二。
黄浦仪程始有一胞弟,名唤程止。他的新妇桑舜华原是我未婚的妻子。
袁善见哦,还有这般渊源,那既是夫子未婚妻,为何又嫁与程止呢?
黄浦仪唉,这里还有一段伤心过往,终是我负了她。也不知她过得好不好,让我甚是挂念啊!
袁善见既然是夫子的伤心事,弟子也就不再过问了。
袁善见这几日弟子一直在找一个机会,想要正式认识一下程家娘子。如若有机会,弟子一定帮夫子打探一下桑舜华的情况。
黄浦仪若你能见到舜华,帮我带话给她,就问她过得好不好,哪怕只有只言片语。
黄浦仪对了,你袁家与那程家也有点交集。你的阿父和程始的大公子虽不相识,但拜在同一师门中,也算是同门师兄弟。不知这层关系能否助你早日认识那程家小娘?
袁善见殊不知我袁家与程家也有些缘分,今日多谢夫子指点。
话毕,这二人又对饮了半日,袁善见才告别了夫子回了袁府。一到府上,袁善见就即刻命人准备钱帛厚礼,三日后便是程家的乔迁之日,他决定登门拜贺。
这一日,曲陵侯府张灯结彩,进出门庭的客人们络绎不绝,好不热闹。程始虽为新晋的侯爷,但这些年镇守边关,立下赫赫战功,是皇帝亲封的将军。这都城内的达官显贵们趁此机会也想结识一二,纷纷来给程家贺喜。
程始听闻胶东袁氏袁州牧家袁慎袁公子上礼万钱,颇为吃惊!
程始我与袁家没有旧识,也没有发帖请他,这袁公子是何人也?
万将军他你还不知道?也是,你刚回都城不久,不知也正常。胶东袁氏乃名门望族,这位袁公子更是了不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论儒讲学无所不能。三年前皇上招选天下大儒讲经之时,他代师辩经,名满都城。你别看他年轻,聪明的像狐狸一样,这不请自来,不知打的什么坏主意啊!
袁善见晚辈哪敢在两位将军面前打坏主意啊!
程始袁公子
万将军袁公子
袁善见与两位将军一一见礼。
袁善见家父与曲陵侯府上大公子乃是师出同门,家父说,他恩师常夸赞这位小师弟聪慧。晚辈对大公子仰慕已久,今日听闻府上乔迁之喜,便不请自来了。
程始可我家大公子并未在府上?
袁善见子肖其父,晚辈想着,若能亲眼目睹侯爷的风采,便等于是见识了另公子的风姿了。
程始善见公子,里面有请。
程始想不到我家大郎还有这等威望。
程始被袁善见这几句话说的心花怒放,好不得意啊。
袁善见一进大堂,便看到在一旁落座的程少商。他先是进前问程老夫人安。
袁善见胶东袁氏袁慎请老夫人安。
程老夫人安,安,这公子眉清目秀,风流倜傥,真是惹人喜爱啊,袁公子快请坐。
在场的小女娘们,一个个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袁公子瞧,一个个花痴脸。刚刚还在和少商斗嘴的皇后外妹文修君和王淳大将军的宝贝女儿王姈,看见袁公子,两眼放光,恨不得马上冲上去,又怕惹公子厌烦。
少商被王姈惹的气恼,不想跟她待在同一空间里,便起身到堂外透气。
袁善见看到少商出去了,便也找了个借口走出大堂。他寻了半天,终于在秋千旁找到了少商。
只见少商身穿天蓝色素衣长裙,衬得她肤白貌美。坐在秋千之上,轻轻摇晃,着实清丽可人,灵动可爱。
袁善见女公子别来无恙否?
少商抬头一看,这不是灯节那晚抛绣球的翩翩公子吗?心想:这公子在府中主动与女眷说话,有些许唐突啊。本就心情不佳却又更上一层。
程少商你
袁善见怎么,女公子是不欢迎袁某?
程少商怎会,袁公子乃府上贵客,我哪敢不欢迎。家父家兄都在堂上,公子何不找他们一叙。
袁善见心想:这是不欢迎我啊,把我推向他的父兄。我偏不。
袁善见可我是专门来寻女公子你的。
此话在少商听来,更为唐突了。‘寻我做什么,难道是因为那个绣球?’
程少商我不过是接了你的绣球,都还与你了,怎么还追到我府上了,至于么。
少商起身便走,善见用羽扇将其拦住。
袁善见你这般转身就走,就是你程府的待客之道吗?未免有些失礼吧。
程少商你我素不相识,两家又无旧交,你把我拦在这里,你才失礼吧。
善见心想:这小娘子果不一般,全没有大家闺秀的温柔贤淑,语意温润,不但语气强硬,还一句接一句,丝毫没有一丝示弱。
程少商你快说,找我何事?
善见原想多和她说上几句话,慢慢在说夫子传话的事,没想到这小娘子一点耐性没有,脾气上来,就要翻脸。袁善见自恃博才多学,无论才子佳人,言语中都追捧着他,羡慕他。哪曾遇到这样的小女子。便也心急了起来。
袁善见好,快人快语,我只想请小娘子帮忙给另三叔母桑夫人带句话。
程少商给三叔母带话?你为何不登门自己去说,偏要绕个圈子找我帮忙。
袁善见内里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缘故,是以只能请女公子烦劳了。
袁善见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程少商赶紧说。
袁善见你这么快就答应了?
程少商你究竟要带什么话,赶紧说来便是。
袁善见虽觉得这小娘子说话硬气,没耐性,但也觉得她甚是有趣。
袁善见女公子只消对桑夫人说‘奉虚言而望诚兮,期城南之离宫。登兰台而遥望兮,神怳怳而外淫。故人所求,不过风息水声’即可。”
少商楞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
袁善见女公子,是否有为难之处?
程少商没听懂,你再说一遍,慢点说。
袁善见依言又重复了一遍。
程少商还是没听懂,一句都没懂。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把这些乱七八糟的诗给去掉。
袁善见这不是诗,是赋。
程少商那就把这乱七八糟的赋给去掉。你只说一句,我便能记住了。
此话一出,又给了袁善见一个“大惊喜”,这小娘子的学识啊,太堪忧了。连诗、赋都分不出来。
袁善见成,女公子就传‘故人牵挂,但求只言片语’。
程少商知道了。
袁善见还要说话,程少商不等他开口,扭头便走了,只留得善见公子站在原地,目送着程娘子,心想:“她一定没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