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我平静的看着对面面色狰狞的人凶恶的威胁我。
抬手撩开散在眼前的碎发,漫不经心的回道:“放心吧,他开始对我动心了。”我绽开笑容,眼里却无半点笑意。
“长平,这里。”我向马路对面的人挥了挥手。
我傍上了一个有钱人。
与其说是傍,到不不如说是他求着让我呆在他身边。
“阿昱,”他温柔的牵住我的手,眸里盈着笑意。
他很好看,一双看见我就会亮起的眸让我忍不住想到照片上他病发时充血的眼睛。
他伸手在我脸前晃了晃,我回了神,嘴角漾开笑意。
“长平你来了,我给你带了份泡芙哦”我晃了晃手中的袋子。
他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的,扑到我的怀里抢走我手中的袋子。
在我面前,他只像一个小孩一样,一切任何情绪都没有流露一分一毫。我也只能用一种办法跟他相处,他没有对我露出任何他病情的消息,可以说我们并不是坦诚相对,他对我有所保留,我亦是如此。
短暂的相聚之后,他又回到了公司,而我回到家躺在床上,心绪难平。
其实,我在很久之前就见过他。
在一个饥肠辘辘的夜晚,影子挡住了我眼前的光,我半眯着眼抬头,他的脸隐在灯光下,模糊不清。
他给了我三百块钱,一个面包。一句话没说,转身离开,我顾不上得到食物的喜悦和发软的双腿站起来踉踉跄跄的悄悄跟着他。
在他十米后的角落,他目光触不到的地方偷偷的看他,一遍又一遍的描摹着他的背影。
他的目光太难忘了,第一次从他家人手中的照片看到他的眼睛时,一眼便认出了他。那般平淡,而又带着光亮的眼睛。
接近他不是为了钱。我很清楚,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没有他家族的人一次又一次的创造巧合,我们完全不会再次相遇。
太可笑了。
他真的很喜欢我,喜欢到即使被吻到情迷意乱时也会压着嗓子断断续续的说爱我。
总是让我想到那个夜晚模糊不清,遥不可及的他。
我也很爱他,真的,真的特别喜欢他。
想和祁长平一直在一起。
第二天我去给他送午饭,他好像等了我很久,刚推门而入便被他紧紧搂住,我一愣,好闻的淡花香入鼻,我腾出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怎么了?”
他动了动身子,声音掩在衣服里,闷闷的。
“我们已经1,2,3,4,13个小时没见了。”
我忍不住笑了一声,他离开我的怀抱瞪了我一眼。拎走饭盒坐在沙发上
他今天有些不对劲,很多次在我低头看手机时,他都向我投来毫不掩饰的炽热的目光。
终于,我不能再无视他了。
“长平今天不开心吗?”
我收了手机,拉了个凳子坐在他跟前,与他掺杂的别样情绪的眸对视。
他双眼一下子就红了,声音有些委屈,发颤的问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啊”
我心一疼,下意识就想到了我与他家人的金钱交易。
难道他……查出来了吗?
还未等我开口,他扯住我的衣袖。“为什么还不跟我求婚?我等了好久,你还是没有给我套钻戒。”
我紧紧盯住他,一把搂住他。声音压抑低沉,我有些痛苦的颤抖着身子,止不住的心慌。
“买,一定买,我一定会给你最好的。”
他蹭了蹭我的肩膀,像一只小猫一般低声喃喃。
“很多人议论我,他们说我有病,说我……说我不仅精神上有病,性取向也有病。”
他身子颤了一下,我感觉到了他的无措。
我没有见过他雷厉风行的样子,没有见过他心狠手辣,毫不犹豫弄死一个人的样子,也没有见过,他在黑暗中低低哭泣的样子。
因为他不想让我看到,他没有安全感,他没有一切,他只知道要赚钱,工作已经麻痹了他的生活,他需要一个人打开他的心扉。
但他不敢对我露出任何蛛丝马迹。
因为在他那个,黑漆漆的世界里,一个悲观,厌世的人,不会被可怜的,有的仅仅只是无穷无尽的冷眼与嘲笑。
我拍下了一个钻石,蓝色到深蓝色的透明钻石,很罕见,也很贵,炒到了天价。打磨成钻戒需要两三天,我配了一对,指环内部刻着双方的名字。
我想给他一个惊喜。他这两天很反常,反常的让我心慌。他对我开始有些冷漠,疏离。
我害怕的不行,左想右想,但始终不敢想到那个方面去。
钻戒打磨好那天,几天布满阴霾的心情终于转好。
我小心翼翼的捧着礼盒,安安静静的等他下班回家。
等了很久,玄关处终于传来开门声响。
我起身去找他,却撞进一双充斥着痛苦与寒霜的眼睛里。
我一怔,勉强的扬起笑容,努力的不想揭开那层纱。老天,别这样啊。
“长平,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哦,闭上眼好不好?”我语气里甚至带上了卑微的恳求。
他不为所动,嘴角扯起一抹冷笑,眼里是压抑不住的恨意与哀伤,声音都带上了激动的颤抖。
“闭上眼让你把我杀了吗?!”
尖锐的声音贯穿我的耳朵,我呆呆的站在原地。
他低眸看着我手中的礼盒,下一秒直接用力挥到地上。
“谁知道这里面的东西有没有毒?”
他整个人像是裹了层刺,说的话一字一句狠狠刺在我的心尖。
我呆呆的看着散落在地上的盒子和戒指,心阵阵的发疼。
“你听我解释,我……”
他咻的打断了我的话。“你就不觉得可笑吗?”
他身子颤抖,艰涩的问我:“你对我的爱,对我的付出,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钱上面的!”
“多可笑啊……你就这么喜欢钱吗?”
心在阵阵的疼。
是啊,多可笑。
把一个为钱而来的人当做救世主。
多可笑。
该有多伤心啊。
“对不起……对不起”
我已经没有什么话能说了,麻木的一遍又一遍的道歉,愧疚和恐惧布满我的心。
“你知道的。”他低着头,看不清神情,声音低哑:“失去了一次信任,就很难再修复那道裂痕了。”
他抬头看着我,我不敢看他,真的不敢看,那么好看的眼睛,星光暗淡时,会令人难过。
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可是,开口又说什么呢?
去挽留吗?
我开始迷茫,他像一阵风,抬手随手一抓好像抓住了他,可到最后手里却什么都没有。
“你恨我吗?”
我嗓子发干,声音已经哑了。
他嗤笑一声,眼里的一切尽数崩塌。
“悲观的人会有恨吗?……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恨你?恨你撞进我的世界带给我一场可笑的童话故事,带给我假装的光明又全部撕碎告诉我那是假的吗?”
我不敢再说话,他已经有些不对劲了,眼睛一直盯着我,时而温柔时而疯狂。
他突然噤了声,带着几分茫然的望了望四周,又盯着我瞧,嘴角突然漾开一抹与以前一样的笑,然后扭头转身走了。
背影突然跟当年那个路灯下的背影重叠,一样的,孤独。
我想,我们可能以后就到这了吧。
他死了。
在我们分开的第二个星期。
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周边一切突然碎成虚无,脑子一片嗡鸣,空白的不能思考。
我赶在火化前去见了他最后一面
当我看见了白布下尸体手上那枚熟悉的钻戒时,双腿一软跌倒在他的跟前,嚎啕大哭。
他的家人恶狠狠的推开我,看不清是谁冲上来扇了我几巴掌,是谁狠狠的踹上了我的肚子。
我不在意,早已模糊的双眼死死盯着那只手,伸手想要够到它。
多可笑啊……
他那么讨厌我这样的人,可是他偏偏喜欢我这个人。
我可……我可真是恶劣至极啊。
我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家的了,我去了那个我们一起住的小屋,把剩下的那枚戒指套在自己手上,噩噩浑浑的扑在满是他的气味的床上,沉沉睡去。
我希望祁长平能够永远平安。
但我不希望祁长平幸福的生活里没有我。
在祁长平死后,我的病情也愈发严重,但我没有再吃医生开的药。
频发的幻觉让我能在生活的每一处看见长平。
我想他了,很想他。
我给自己买了一块墓地,在他的墓后十米处,死后埋在那,像第一次那样,悄悄地在他背后看着他。
在这之前,我去了很多次他的墓前,但从未走到过他的跟前。
我怕,
怕听到他在地下悄悄的哭,小声的喊我,把我当成了光,委屈的跟我说下面很黑。
我怕啊。
我体会到了他的痛苦,也在这种处境中麻木。
原来,是这样啊。
我无法再想象多少个日夜他都在这种痛苦中度过。
真的很痛苦啊。
病发时像是溺在水中一样,喘不过来气。周边满是模糊不清的叫喊声与嘈杂声。我无数次发疯了一样狠狠的用头撞着墙。神经上的疼痛却丝毫没有缓解。
我还不能死,我想把他的痛苦全部体验一遍,我想跟他融为一体。
永远不想跟他分开。
就这样过了小半年,我的幻觉更加严重了。
我又看到长平了,他在车流横穿的公路上,笑着向我张开双手。
长平让我抱他。
我有些恍惚,他开始消失不见,身影慢慢模糊。那抹笑容像是诀别。
我慌了,飞快的奔向他。
“长平!”
一声肉体触地的闷响,剧烈的痛意后,我看见了他。
“长平……”
“我想你了。”
声音逐渐微弱。
“抱抱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