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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
井字巷口,两伙刚刚放学的孩童聚拢在一起,泾渭分明。隐隐对立。只有两个人外加一条狗的三花帮与对面人多势众的青龙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三花双手叉腰,一双不大的眼睛炯炯有神,加上旁边大黄狗的呲牙咧嘴。虽然有个流着鼻涕,双腿有些发抖的钱豆子拉了后腿,但无疑在气势上还是能隐隐的压制住对面的。
“孙小胖,你赶快把钱还给钱豆子”
扎着羊尾辫,皮肤黝黑像是块黑炭的三花,眉毛紧皱,厉声呵问。
虽然小丫头八九岁的模样,但是确实有种气质。
与之对峙的敌方孙小胖,感觉此时的徐三花,有些像自家娘亲发火时的模样。
“徐三花,我劝你少管闲事”
黑炭小丫头微微皱眉,神色不悦“谁不知道,钱豆子是我们三花帮的?你还敢收他保护费?”身边那条大土狗,“汪汪的吼叫个不停,很是能助威。”
徐三花身后的钱豆子,听见这话,差点鼻泪俱下。三花,对我太好了,我以后一定要报答他。钱豆子在心底暗暗发誓。
“这铜板是钱豆子主动给我的,不信你问钱豆子”孙小胖向钱豆子递给了钱豆子一个威胁的眼神。
原本就不愿意惹事的钱豆子,立马低下头。揪了揪徐三花的衣领,“三花,要不算了吧。
孙小胖的小动作哪能逃过徐三花的眼睛,看着钱豆子只是稍微被威胁一下就很快认怂,徐三花怒其不争。“闭嘴”
钱豆子屁都没敢放一个,很安静的就把嘴巴闭上了。“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给还是不给?
“不给,”孙小胖极为硬气的回答道。
“很好,单挑还是一起上?”徐三花握紧拳头,问道。
孙小胖看了看对面呲着牙随时准备咬人的大黄狗,咽了口唾沫。
“你们就两个人,我们一起上太欺负你们了,单挑”孙小胖极为大度的说道,“不过我要是赢了你,你以后都得听我的”
“好,要是你输了,你的狗屁青龙帮就得解散,以后五柳学塾,就只有三花帮,你们都得听我的”
“一言为定”小胖子豪气冲天,一口答应。
孙小胖的内心沉浸在自己的说一不二,豪气冲天。忽的想起,高手对决之前都要互相行礼,小胖子正有模有样的抱拳行礼时
许三花却略微弯腰,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一记扫堂腿,小胖子只觉得天旋地转,还没反应过来便四脚朝天趴在了地上,徐三花显然经验丰富,孙小胖刚要起身,便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给了孙小胖子一拳头。
孙小胖的大脑是空白的,直到感觉到鼻子缓缓出了些猩红液体。才缓过神来。才缓过神来。
“徐三花,你不讲武德,你不守君子之道。”小胖子在徐三花的压迫下没能起身
捂着鼻子大声喊道。
“白痴,我是女的”徐三花翻了个白眼。
孙小胖顿时语塞,好像没什么问题啊?
“我不服”孙小胖虽然挑不出毛病,但这不影响自己不会屈服在女人的手下的决心。
“孙小胖,我管你服不服,大男人不认账,丢人吗?你妈没有教过你吗?”
孙小胖又是一阵语塞,昨天自家娘亲指着自己老爹,说男人一定不要言而无信,不要像你爹一样,说好给我打个银簪子,结果现在屁都没有。
说完妇人狠狠的刮了爹一眼。汉子只是尴尬的笑笑。没啥表示。结果在隔壁屋的孙小胖,半夜就听见了自己爹娘那屋,有人被踹下床的声响。
孙小胖一阵头大,乖乖的掏出了三颗铜板,抛给了钱豆子。
钱豆子接住铜板,神色喜悦,看向三花的眼神愈发崇拜。徐三花只是摆了摆手,好似在说“屁大点事,本女侠随意就能给摆平”
吃了亏的孙小胖,正要离开。
“慢着”
“徐三花,你别做梦了,我是不会认你当大哥的”孙小胖硬气的回应道
“我是告诉你,别回家告状”
“你这是在侮辱我,我娘要是去找你哥了,我就给你,,给你,当一辈子的小弟”
徐三花满意的点头,双手枕头,挎着二狗缝制的布包,大踏步走去,大黄狗摇曳着尾巴,吐着舌头去舔小丫头的手,小丫头痒的咯吱咯吱乱笑。
钱豆子呆呆的望着大黄狗,心底发出感慨“大黄可真幸福啊,我要是大黄就好了”
“豆子,你干嘛呢?”三花回头不满的说道,
“这就来了”豆子快步追赶。
老远就能看见自家的榆树,连少女都称不上的徐三花,蓦然有些老气横秋,叹了一口气。
“三花,怎么了”钱豆子关切问道
“关你屁事”
丝毫不觉得尴尬和丢了面子的钱豆豆,挠了挠头。
“对了,你怎么还不回家啊?又想上我家蹭饭啊?”
豆子连忙摆手,自己居然在帮主心里落下了一个蹭吃蹭喝的印象。顿时心里有些酸楚。
“不是不是,明天不是有集市吗?我想让二狗哥帮我把东西放到集市上,我一个人搬不了”
三花掰着手指算了算日子,明天是十五确实是镇上有集市的时候。
“一会你可别说漏嘴,不然他非得生气。”
豆子点点头。
院子里,刚在酒楼里下工的二狗。用水瓢盛了一瓢水,浇在榆树身上。水渗进土壤里,二狗看的出神。眉头紧皱。
白天那位老道士有意无意间戳破了他的秘密,没错,他确实是一名修行者。若只是个巧合也就罢了,可凡事都喜欢做好最坏打算的他,显然不这么认为。
当老道说他是个修行者的时候,众人只是当做玩笑话,但他的后背却瞬间被冷汗浸湿。在那片刻之中,他的脑海中闪过了很多念头。
这位老道是谁?他想干什么?是有人派他来的?
能一眼看穿他,这位老道必定也是位修行者,还是那种实力高深的大修行者。二狗对此心生忌惮。
所以二狗才会送给老道一壶酒,打探虚实。但老道的表现又好像真的只是个巧合。
“哥,我回来了”三花的声音打断了二狗的思绪。
二狗擦擦手,“二狗哥好”
“豆子也来了“钱豆子腼腆的笑了笑。
“”汪汪汪“”,大黄狗叫个不停,使劲的摇晃尾巴。
“豆子,你把大黄也带来了”二狗嘴角有些笑意,摸了摸大黄的脑袋。
“豆子,今天在这吃吧,我做了红烧肉,酒楼的大厨教的呢”
钱豆子刚想点点头,转念一想这样自己不就是真的来蹭吃蹭喝来了吗?果断的摆摆手,一顿红烧肉跟在三花帮主心中的形象来说都不是事。
“不了不了,我不是很喜欢吃肉”钱豆子思考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个蹩脚的理由。
“那我再炒个青菜”二狗朝在一旁逗狗的小丫头使了个眼色。
“咳咳,豆子,一起吃吧。”
“好嘞”开玩笑,帮主都发话了,自己还能违抗命令不成?
二狗打了盆水,给三花擦了擦脸,洗了洗手。二狗看着盆里浑浊的污水,摇了摇头。三花则是吐了吐舌头。
饭桌上,豆子还是有些拘谨,小口小口的扒着米饭。
三花丢了一块红烧肉给地上的大黄。
“对了,哥,明天集市,豆子想让你帮忙把东西搬过去”
钱豆子连忙补充道“只要搬过去就行了,卖不出去的我可以自己搬回来”他声音有些小。
二狗点点头,“明天早上我去,记得把东西都捆好”
——
孙小胖家。
一位妇人指着孙小胖的鼻子,有些生气
“说谁打的?”
“没,没谁打的,我自己摔,摔,摔的的!”孙小胖心虚的说道。
知子莫若母,一看就知道自家这儿子撒谎,“你跟你爹一个德行,每次撒谎都得结巴,说不说?”
“真,真,真是我自己摔的的”孙小胖结结巴巴的说道,涨红了脸,要是今天自个把三花供出来了,在学塾自己可就没法混了,可不就得认三花当大哥了。
本来还想负隅顽抗的孙小胖看到孙母拿出了擀面杖,心里咯噔一下。
“就是我和徐三花切磋的时候受了点伤,没啥大不了的。”孙小胖打哈哈道。
孙母听后,哪管什么公平切磋,总之自己家的儿子被打了,还是个丫头片子打的。顿时火冒三丈,拉着孙小胖就要去寻仇。
“娘,别去,别去,我求你了,你要是去了,三花以后就成我老大了”孙小胖苦苦哀求。
——
二狗发现大黄有些萎靡,不由得有些疑惑。刚才吃肉还吃的很欢呢?
身为修行者的他五感要比一般人强上不少。所以莫名感到一股不对劲。
“徐二狗,你给我滚出来”
孙小胖的娘亲叉着腰,不断的骂骂咧咧道。胸前饱满的风景随着妇人的咒骂声,也是有规律的起伏波荡。
徐二狗有些懵了,连忙放下碗筷。走出去。“嫂子,这是怎么了”
见李二狗态度还算诚恳,妇人暂且停下了对徐二狗祖宗十八代的问候。冷哼一声。
“还怎么了,二狗,看看你家三花把我儿子打成什么样了“”妇人揪过孙小胖。指着孙小胖的鼻子说道。
孙小胖无地自容,自己是真的没有想告状。
徐三花不甘示弱,大声回怼道“是孙小胖先抢钱豆子钱的”
“你还敢还嘴,小丫头片子,你个外来户,欺负到我们本地人头上来了?”
徐二狗微微皱眉,发生了什么,徐二狗大致想明白了。脸上却还挤出笑脸“婶子,是我家三花不对,不该动手打人。”
哥,明明是” “闭嘴,成天就知道惹祸”二狗转头训斥。 三花委屈的撇了撇嘴。眼神却充满不屑的盯着孙小胖。“告状鬼”三花做了个鬼脸。
被戳到痛处的孙小胖愈发失落。
“嫂子,这么着吧,我给孩子拿两只母鸡,算赔不是了”还没等妇人说什么,二狗就从自家鸡笼里抓出来两只母鸡。
看到二狗如此,胸大但是心眼小的妇人,也挑不出什么理来。原本他就是因为自家那个汉子说好给自己买银叉子,结果屁都见不到,心里窝了一股火。又看到自己儿子被打了,一时没压住火。想想自己跟一个命苦的外姓娃计较,也不是那么回事!指不定又得被谁戳脊梁骨。
“二狗啊,你这是干嘛?原本也没多大点事。”嘴上这样说着,妇人却是很干脆的从二狗手里接过还在不断扑腾的母鸡。
“那行,我走了二狗,有空上我家坐坐”妇人又说了些类似无关痛痒的场面话。
拉着孙小胖,头也不回的走了。
“二狗哥,你别怪三花,他是为了我才打架的”豆子为三花辩解。满脸羞愧。
“哥,我没错”
“知道你没做错。”
“那你为啥还要把咱家的鸡送给孙小胖他娘?”
二狗摸了摸三花的头
“咱们不能保证每个人都喜欢咱,但是起码得让他们不讨厌咱们”
“我还讨厌他们呢,成天就知道在背后议论咱们,不是本地人咋了?”三花愤愤不平。
“就是就是”豆子在一旁附和到。
小丫头生了会闷气,但终究是小孩子心气,没一会就暂且把这事给搁置在脑后了。跑出去疯玩了。
二狗望着空空的鸡笼,嘴角泛起苦涩的笑。一个没爹没娘的外姓娃,独自在异乡拉扯大一个妹妹。
自己得在酒楼弯多少次腰,陪多少笑脸,吃多少苦只有自己知道了。
晚上,玩累的三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二狗则盘息坐在床上,许久,吐出一口浊气。
“我已经在洞微巅峰半年了”
小丫头一脚踢开被子,鼻翼一煽一煽。二狗重新给他盖好被子,望着小丫头的酣睡模样。
久久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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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子家,满头银发的老妇人,在昏暗的烛光下,手里拿着针线。老人的眼神似乎不太好。隔一会就要停下来,揉揉眼睛。看了一眼房里堆着一些用竹篾编制的草席和竹篓子。
笑了笑,自己虽然腿脚不方便,但是好歹还会编制个草席和草鞋。等到豆子明天搬到集市上卖了,自己给孙子攒到娶媳妇的钱就又能多了一笔。
只是不知道,自己能看到那一天吗?看着小孙子酣然睡觉的样子,老妇人觉得自己的身子骨应该没问题。
就算老天真要她的这一条老命,只要豆子还没娶到媳妇,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被老天爷收走的。
觉得眼睛酸涩缓和了不少的老妇人,又拿起针线继续赶制鞋垫子。
这双鞋垫子是老人给二狗缝制的,平日里二狗没少帮自家,自己腿脚不便,豆子又太小,平日里连挑个水都得二狗帮忙,明天有集市又得麻烦人家帮忙。
老妇人实在觉得过意不去,自己给二狗纳两双鞋垫子,好歹是个心意不是。老妇人用手比量了一下大小,觉得应该是差不多。
蜡烛越燃烧越短,老妇人也终于完工,将鞋垫子收好。草席上的钱豆子睡的很香,又说着类似三花帮主天下无敌的梦中吟语。时不时的笑两声。
“傻孙子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