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挽狂澜

门外如狼似虎的目光贪婪嗜血地扫视着三人，阿尔戈特战悚得愈发厉害，哆嗦着往雷伊身后缩去。但首领的声音却如同幽灵般形影不离，缠绕在阿尔戈特耳边：“这次不会再让你跑掉了哦！小瞎子~”

雷伊看着阿尔戈特，明显已经不太信任这个靠着所谓“假死”成功骗过“汤”首领的年轻人，但他仍然选择给予阿尔戈特需要的庇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而这些秘密在面对共同的敌人时，说不定会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在战场上，特别是这种死局里，多一份灵力，就意味着多一份生机。

伊兰迪笑着和首领对视，两人在气势上就开始暗暗较劲，不过黑色军装的伊兰迪很明显在形象上就胜过对方一筹。

“别那么着急嘛。”伊兰迪无所谓地瞥了眼门口，“我们还没离开安全屋呢。你这样设计，我们怎么敢出去呢？”

“不出去也是好的。”首领撩起刘海，草草地抓了个辫子，“那些典籍上怎么说的？瓮中捉鳖，岂不是更有味道？”

“你一个人？”伊兰迪眯了眯眼。

首领讽刺地笑了一声：“外面那么多人加起来都没能打过我，我难道需要哪个傻子给我当突破口吗？”

“那算了。”伊兰迪拍了拍雷伊的肩，“走吧，我们去外面。”

雷伊没动，看着首领：“他也可以出去的。”

“我知道啊。”伊兰迪自顾自朝着大门走去，“那又怎样？在外面还能找机会脱身。就像这个人说的，我们留在这儿，就是瓮中捉鳖。再说，他也没说外面这帮人进不来。”

一根箭贴着伊兰迪的脸颊飞了过去，直直插入背后的木墙中。伊兰迪嘴角上扬：“看见了吧？”

那根射空了的箭就好像一个讯号，一时间，所有人都开始了行动。

雷伊带着阿尔戈特，和伊兰迪努力逃离灵群的追捕，而那些面露狰狞的精灵，则一个个竭力堵住三人的出路。

雷伊三人还是成功离开了木屋，来到了不远处的沙地上，但他们也因此陷入了更大的包围中。四周灵头攒动，恶意铺面，已经有不少精灵在刚刚的混战中倒地，但由于现在是白天，所以尸体并没有化为树木，而是歪七扭八地瘫在地上，被来往地精灵毫不留情地践踏。

天空中的太阳像阿尔戈特的脸一样苍白。

雷伊三人背靠着背，防止精灵的偷袭。首领则不知何时站在了木屋顶上，俯视着所有人，吹了声哨：“拿到人头的精灵重重有赏哦！速战速决，孩子们，这样我们才能收获最多的灵果。”

一席话鼓舞地对面士气大增，擦掌磨拳着就扑了上来，结果被伊兰迪的雷电一齐击飞，不少的精灵当即死亡。

雷伊睨了一眼伊兰迪：“保存灵力。”

伊兰迪笑着点头：“明白。”随后抬头看向看戏的首领，“喂！既然这个世界是精灵创造的，那为什么我们不能合作把那个精灵杀了呢？这样大家都可以离开这里，不是吗？”

首领礼貌地回应了一个笑容：“你想弑神？”

伊兰迪体力不支地躲开一个人地偷袭，堪堪站定，一边在心里吐槽灵力空虚的痛苦，一边回答：“为什么一个能创造世界的精灵就是神了？”

“因为我们在他的世界里，所以对我们而言他就是造物主。”首领抬头看向天空。

“你看，你用的词语也是‘他’而非‘祂’。什么‘造物主’？可笑。只是一个用尽力量企图将全世界都控制在自己手下的恶心的小人罢了。”

“阿尔戈特！”雷伊略微失态地叫了一声。原来在伊兰迪试图劝说首领的时候，大部分攻击都是由雷伊帮忙抵挡，结果本来受雷伊庇护的阿尔戈特，在雷伊帮伊兰迪对抗偷袭时被人群淹没，不知所踪。

伊兰迪“啧”了一声：“别管他了！让他靠他的假死逃过一劫吧！”

“你的提议很有吸引力。”首领摩挲着下巴，像是在思考。

二把手拉希德斯从伊兰迪的影子中缓缓走出，一边攻击一边摇头，轻声说道：“放弃劝说他把，没用的。”

“为什么？”伊兰迪反手抵住他拥有猫爪一样锋利指甲的手，“他看起来快要接受了。”

拉希德斯轻笑一声，又说了一遍：“没用的。”

他收手压了压帽沿，再次遁入阴影：“因为上次那对小情侣也是这么劝他的。”

当拉希德斯再次消失不见时，首领说道：“但是，你这个提议有几点不妥。第一，我们并不知道那只精灵在哪里，长什么样；第二，我已经和那位伟大的造世主达成了交易，他给我充沛的灵力，我帮他除掉异类。”

伊兰迪听笑了：“你都和那只精灵见过面了，你还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造世主不想让你得知的真相，你永远无法得知。”首领双手在胸前紧握，状似虔诚。

“嘁——“伊兰迪还没开始嘲讽，就感受到一阵灵压，首领棕色的眼睛缓缓睁开，里面是数不清的水一般的温柔，清澈到可以一眼洞察到河底，那里藏着对权力和力量的欲望，闪烁着琥珀似的黄绿光——那是一对狼的眼睛。

“早点死亡，还可以免受受困之苦哦！我这是在帮助你们呢。“首领一跃而下，带着磅礴的灵力向两人袭去。

两人被迫腾空避开对方的攻击，但腾空的代价就是消耗额外的灵力。首领也跟着他们缓缓升空，血迹斑斑的衣服和松散的头发在空中舞蹈。周围也陆陆续续跟上来一些灵力尚为充沛的精灵将两人可以逃跑的路线挡住。

奈何雷伊和伊兰迪本来就没想逃跑，这个首领很明显知道些什么，这么重要的线索，两人不可能就这么让它跑掉。

“少挣扎一下吧，对你我都友好，不是吗？”首领用灵力凝聚出无数根箭，苍白的日光在他身后照耀，让每根箭都变得更加锋利，化出了更为精致的箭羽，在天空中密密麻麻地冲着两人射去。

雷伊和伊兰迪面对这种阵仗倒是毫不惊慌，以轻松的姿态躲开一次次空袭，唯一让他们烦恼的是不断流失的灵力，这让他们每一个动作都更加吃力，再加上旁边还时不时有些为了获得灵果不择手段的精灵阻碍他们的行动，这让他们只能躲开源源不断的攻击，找不到反击的机会。两人都知道这样下去必死无疑，但是一时竟然找不到出路，只能死死撑着，时刻找机会回到地面上，但是地面上虎视眈眈的精灵更是数不胜数。

首领很快就厌烦了这个看似无止境的战斗：“动作快点，拉希德斯。”

雷伊身上被太阳投射出的首领的阴影轻轻蠕动了一下，就变成了那个带着丝绸礼帽的人，他猫一样的眼睛眯起，拿着手杖就往雷伊胸口杀去。雷伊反应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死亡，伊兰迪本来就因为灵力不支反应变慢，此刻更是只能愣在原地。在手杖离雷伊胸口只差一点的时候，雷伊一下听到了两个声音，第一个是武器划破空气的尖锐的声音，另一个是一声很轻很轻的，在雷伊耳边停留的，带着遗憾的……叹息？

接着就是金属刺耳的碰撞声，以及再一次挡住阳光的魁梧身躯。那身影还是那么雄伟，手里握着那厚重的，沾血的斧头，一如雷伊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模样。惨白的阳光被那壮硕的身形遮住，天地都跟着黯淡了几分，拉希德斯被强大的力量击飞出去，跌落在木屋边上，又重新融入影子，不见了踪影。

“图古特？”首领的声音说是愤怒，倒不如说是惊讶和欣喜若狂，“你终于敢现身了！我找了你好久！今天是什么日子！灵果大团聚吗？！”

他近乎疯癫地笑着大喊：“杀了他们！今晚大狂欢！开灵果派对！”

欢呼声此起彼伏，很多为了保存灵力留在地面上的精灵也都不管不顾冲上了半空。

首领咧开嘴笑着，不再有先前的矜持。

“喂！”他冲三人喊道，“你们小心一点！再往上飞，可是会变得身首异处的哦！”

图古特对首领的挑衅不管不顾，扭头对雷伊和伊兰迪说道：“放心去对付其他‘汤’的成员，首领我来对付。”

雷伊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为什么帮我？我…我们……”

图古特摇了摇手中的斧头，笑了笑，他的五官因为笑容而变得宽厚敦实，也变得沧桑：“不是帮你。这破地方我呆得够久了……”

“大家都呆得太久了……”

他手握着斧子，逆光而上：“哦对了，小心拉希德斯。”

雷伊怔怔地看着他向着那个沐浴在苍白阳光下，那个耀眼的存在坚定地走去，不觉握紧了拳头：“伊兰迪。”

伊兰迪回头：“嗯？”

雷伊深吸了一口气：“我们什么时候沦落到需要他人保护了？”

伊兰迪想开玩笑说，是在无法恢复灵力的时候，但知道现在时机不对，只好回答：“我们什么时候需要别人保护了？”

雷伊微微点头，手中的雷电开始劈里啪啦作响。

这次轮到伊兰迪来提醒了：“记得保存灵力。”

雷伊道：“小问题。”

一时间，“汤”的领地里雷光大作，不少成员被轻易掀翻倒地，但也有不少的成员因为服食了较多灵果灵力充沛，再加上雷伊并没有用全力而继续攻击。不过胜利的天平终究不再是牢牢靠着“汤”了。

太阳移动地比往常快了很多，刚刚还是烈日当顶，现在已经贴向地平线了，这一现象让有些远处的精灵感到不解，但在“汤”组织方向发射了一束闪亮的冲天的灵力后，所有人开始向着“汤”的领地出发了，甚至在见到平日的仇人时也没有着急报仇或者争锋相对，而是对视一眼，在眼中表达自己的鄙视和仇恨，就继续马不停蹄地前进。

雷伊和伊兰迪在见到首领发出的那束光束后，心中警铃大作，加快了清扫“汤”成员的进程。果不其然，远处源源不断地跑来了很多精灵，一进入战场就向着他们三人杀去，明明本来无冤无仇，却下了死手，眼中尽是癫狂的贪婪。太阳在一点点下沉，雷伊深知这场战斗必须在月亮出来前结束，否则很多缺乏灵力，一时半会儿无法加入战斗的精灵，会在那时容光焕发，满地的尸体，会在那时变成无穷无尽的灵力获取源。

可是那位造世主很明显不愿意让三人赢得战斗，太阳以一种优雅的姿势轻柔地划下地平线，像是急于拥入大地的怀抱，又像是迫不及待地迎接死亡。

雷伊和伊兰迪已经放弃了清除“汤”组织成员这一目标，而是专心为图古特和首领的战斗开辟战场。图古特也明白这个道理，将手中的斧子一横，额角幻化出尖角和纹路，瞳孔变细成竖瞳，散着犀利的金色，背后幻化出一对巨翼，一次扇动就可以掀翻一排精灵。

“龙族？”场上所有精灵都下意识地停手了一瞬，观望这个近乎传说的存在。

龙系精灵分为两种，一种天生无法幻化人形，只能以龙的姿态遨游世间，他们跟大部分精灵一样，喜欢独来独往，最多是一家人一起行动。另一种龙系精灵可以幻化人形，世灵将他们统称为“龙族”。他们有自己的国家和独有的管理体系。那个巨大的国家潜藏于宇宙的某个角落，目前鲜少有灵知道他们的世界到底在哪里，他们也很少出来露面，每次显现于众人眼前的永远是那么几个外交官。所以在这么一个地方看见一位不知名的龙族，实在是令人纳罕。

首领也因此略微慌了阵脚：“龙族？图古特，你藏得可真够深的！”

随即他又大笑起来：“龙族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要输给拥有源源不断灵力的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到时候我还可以把你的角割下来当装饰！”

图古特眼中是藏不住的悲哀：“帕弗洛，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帕弗洛，也就是首领，闻言愣了愣：“我以前？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重要吗？这个破世界就是这副鬼样子，我能怎么办？！我不融入它，就只能变成你这样！苟延残喘，抱着微渺的希望挣扎！”

“可你现在有机会离开了！”图古特怒吼，“你却亲手拦在了胜利的道路上！”

“机会？！”帕弗洛掩面笑了起来，眼角却有泪光，“他可是神啊！我们，不，你们永远都不可能杀死他的！”

“不是神！”雷伊喊道，“这个星系不可能有神！六联不会坐视不管的！”

战斗的两人都沉默了，随后，图古特问道：“六联是什么？”

战场上猛地陷入了诡异的沉默，知道六联存在的精灵惊讶地看着周围一个个迷茫的眼神。

首领再次狂笑起来，手中灵力不断堆积，变得华丽而刺目，与他身上的邋遢形成对比：“哈哈哈哈哈图古特！那个世界已经不一样了。我们被困在这里多久了？没有人知道！我们会在这里像蝼蚁一样挣扎，最后愚蠢地死去。哈哈哈哈哈哈！出不去的！都出不去的！”

伊兰迪喊道：“你如果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我们是有机会出去的！”回答他的却是帕弗洛的大笑。

图古特闭上了眼睛，金色的龙鳞泛过全身，一阵闪光过后，一条威武的金色巨龙展现在众灵眼前。

“再渺小的希望也是一份希望。”图古特回答道，“而我，会为了那份希望付出一切，也会为此，斩落所有拦路之人的头颅。”

“放马过来吧！”帕弗洛将手中闪耀的灵力化作巨刀，向着图古特劈去。

图古特咆哮一声，迎刃而上，惨白的阳光都被他金色的龙鳞反射，变得温暖起来。

受伤的残阳终于还是落了下去。

世界再次陷入熟悉而短暂，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