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阁人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冷清,所以招待弟子只有一个,正趴在桌上打瞌睡。空气中弥漫着丹香和浅浅草药味,吸一口都觉得身心舒畅,怪不得都睡着了呢。
柳浴初上前敲了敲桌子,那人猛得坐起,这人叫罗清,在宗内待了有十年之久,是内门弟子,所以认得柳浴初。
“柳……柳长老。”
罗清抹了下脸,瞬间清醒,他看到人的那一刻还以为做梦见鬼了,实在不怪他一惊一乍,上次他见柳长老的时候还是六年前。
“柳长老,您是身体不舒服吗?”
柳浴初没有回答他,问道“温七月在不在?”
“温师姐她在,在的。需要我叫她过来吗?”
柳浴初:“不用,我去找她。”
罗清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后,身体瞬间如同失了色彩一般瘫在桌上,怎么就他当值的时候碰上了柳长老。倒不如说柳长老不敢好,待人温和,甚至甚少发脾气,但就是莫名的害怕,他摸了摸头发,这难道就是强大气场吗?果然不是我等凡人能承受的。
柳浴初带着沈斟走到一件房间内坐下,自顾自的倒了杯水边喝边等人。
温七月刚炼完丹走到休息室调养气息,刚打开门就察觉到屋内有人,因为门上的禁制被动过,正踌躇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小七月,进来。”熟悉的是人,陌生的是许久未见。
她不再犹豫,推门而入,幔子遮挡了男子的上半身,但她也一眼认出是,“小师叔!”掀开帘子,露出柳浴初俊美浅笑的面容,“小七月,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胆小,要对浮春宗的宗门大阵有点信心啊。”
这般明明是关心的意思却是调侃的语气,真是一如既往的熟悉啊。温七月咬牙切齿地想,真是败了柳师叔的嘴巴了。她坐到他对面,道“小师叔,无事不登三宝殿,您这般的“大忙人”来找我做甚啊?”可以说温七月是柳浴初的青梅竹马,因为他俩是一同入的宗门,但因为师尊辈分不同,柳浴初也大她一辈,但她就是生不出尊敬这般的情绪。
柳浴初也不在意,他又不是重规矩的人,心里将温七月也没有用小辈看待。
将沈斟拉到人面前,温七月看着这瘦弱的孩童,道“你什么时候发善心去了?”
柳浴初轻哼一声,“我未来的徒弟,你看看,他不会说话。”
温七月一听,收起玩笑,气势一转,马上变成悬壶济世的医师,“手伸出让姐姐看看。”察觉到沈斟的警惕,眼神软下来,温柔得像个大姐姐。
动作也轻,好似手下的手腕是一根树枝般。
房间内突然陷入安静,静得只有柳浴初喝水声和窗外树叶抖动的簌簌声,柳浴初捧着杯子瞧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他这人,随心所欲的性子,一点也没有医师在看病需要禁声的想法。
一杯水饮下,号脉也到了尾声,柳浴初放下杯子,杯子磕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如这场安静的终结者般,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温七月刚收回手就见男孩好似她是什么洪水猛兽般躲到柳浴初身边,嘴角忍不住抽了下,秉着不与没安全感的小孩计较,将自己的目光移到一旁懒洋洋地靠在背椅上把玩身后的帘珠的男子身上,这一看让她目睹了一场作案过程,看到罪魁祸首想要掩盖作案现场,美眸微眯,笑意盈盈的,只是声音冷了几度,“小师叔,请问您身后藏了什么?”温七月长相明艳大气,是十足的贵气相,出身皇家,至于为什么来浮春宗,是因为她父亲想要个温柔体贴的女儿,女儿是有了,可温七月脾气太火爆,所以想将人送到宗门清清心,静静气。可谁知一送来一发不可收拾,温七月向着大姐大的道路一去不复返。
失手将一串珠帘拽下的柳浴初心虚一秒,只有仅仅一秒,“你这帘子做工缺斤少两,不然我能轻轻一碰就掉?”蹙起秀眉配上那两分担忧四分关心的眼神,这要让外人看了,还真的信在关心温七月被上当受骗,可对面是谁,铁心温七月,她才不信他这一番说辞。
“我这可是上好御品。”
柳浴初:……
手指偷偷勾动珠链放到桌上,“你也是知道的,我全身上下家当就那么几个,要不……”他的目光移到一旁的沈斟身上,沈斟心里一颤,“我把徒弟给你好了。”沈斟手指攥紧柳浴初的衣服,他居然想把他送出去。
温七月看沈斟黏柳浴初的样子,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怕不是让我给你养徒弟吧。”
然后非常大气道:“反正又不是一回两回了。幸亏我不差钱,不然定要把你卖到唱四角里,按你这副皮囊应该能讨个好价钱。”
柳浴初粘了点水,在桌子上划拉几下,手指弯曲反叩在桌上敲了一下,接上话,“我一不会唱曲二不会跳舞,去了不是白让人赔钱?”桃花眸闪过莫名的冷光,突然就好似被抽去了全身力气一般,软骨头似地往后靠,“好了,他到底怎么样?”柳浴初问得是沈斟。
温七月也好似忘记了将刚才的事情。
“受了惊吓,顺其自然就行。”然后看向低头的沈斟,以为他在沮丧,“别紧张,你会好的。”是与柳浴初说话时不同的语气。
柳浴初有了她的话放下心来,起身,“今日出来的够久了,我先回去了。改日再见。”
温七月嘴角抽动,这改日恐怕要猴年马月。
送走柳浴初后,她神情一凝,走到墙边手掌不知按到哪里,整个房间被帘子遮挡的墙壁下,花纹亮起浅光。
之后她快步走到柳浴初坐的地方,身体微微向后,视线停在桌子上的水渍,人辰二字映入眼帘,沉思片刻,拿出手绢将水渍抹掉。
鹿栀院,一件干净的里衣衣衫整齐叠放在桌子上。柳浴初沉默一瞬响起,这是他早晨吩咐人拿来的,不知大小合适不合适。
“将你那脏衣服脱下来扔掉,去后院边上小池子里洗干净,换洗的衣服在桌上。”
沈斟抬手开始解衣扣,一只手压住他的手,温润平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去后院脱去。”柳浴初瞥了眼他的衣襟,上面粘了什么东西,弄湿后干成一块晕迹,也没在意,只以为他是在吃饭的时候弄的。
不再管他朝着卧房走去,边走边褪下外层的薄罩衫,搭在一旁,抽掉发间的桃木簪,从柜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向后院走去。
鹿栀院后院很大,几乎有半个山头大小,柳浴初会享受,将后院弄了许多大大小小功效不同的活水池,平日里就在里面泡着,不知为何他长时间待在水里皮肤也不会泡皱,反而更加水润光滑。这般柳浴初更加放肆,有时候整整一天都不出去。
洗去疲惫后,柳浴初放松地靠在池壁,蒸腾的热气将整个池子淹没,沈斟只能看到模糊的一个人影,雾蒙蒙的。
待他还想往前走时,一个声音将他钉在原地,“不是让你去边上洗吗?”柳浴初并没有睁眼,热气将他浓密的眼睫挂了许多露珠,浅红的唇被熏成了桃红色,微微张口,能窥探到里面的贝齿。可以这一幕并没有人看到。
良久没听到声音,柳浴初半撩眼帘,这时的柳浴初最是模糊的时候,别人是喝酒醉人,而这时的柳浴初也如同喝过酒般迷了脸,一池潋滟水色遥遥望去。
沈斟心一悸动,明明眼前都是雾气萦绕,但他仿佛就是看到了那双剪水秋瞳,勾魂般将他拽了过去。
他拍了拍脸,这里太热,热得都有些眼晕。
“过来。”
平日里的声音不再清冽,反而慵懒低哑,像刚睡醒。
沈斟身影被热气吞噬,等待他的不是深渊,是钟故山的雨,细密成线,凉滋滋的甜。
他在人三步远停下,看着热气在他身上凝成水珠,划过那白里透红的肌肤,滚落水中,像一个循环般,执拗地盯着。
如此明显的视线,柳浴初再感受不到那这二十七年就白活了。
睁眼注视着他,瞧着他还穿着那一身衣服,眼中既没有疑惑也没有好奇,只是平静道:“不洗吗?不洗这次我可不会让你爬上我床。”
沈斟摇摇头,怀中还抱着柳浴初为他准备的衣服,柳浴初出奇地看懂了沈斟的眼神,“你是在等我?”
看到沈斟点头,他揉了揉眉骨,他莫非还有读懂哑巴的能力?扯得有点远了。
柳浴初可没有和别人混浴的爱好,挥手驱散水上的热气,露出旁边不远处的另一个池子,说是不远处实际上就几步的距离,因为他经常泡完一个泡另一个,所以建造时就建在一起。
指着那个池子道“去那边洗去,洗干净点。”说完便不管沈斟是何反应,闭目养神起来。
沈斟先是舔了舔干裂的唇,瞧了眼柳浴初绝美的侧颜,满足般边脱衣服边走到池边,步子都雀跃几分,走到池边衣服已经脱了个精光,走入水中将自己搓洗干净,还打了一遍小姑娘家才用的香皂子。
“滴,发送任务——让主角沈斟参加招徒典会。”突然的声响让柳浴初惊了一下,眉眼懒懒地,“呦,舍得说话了?”
系统:……
再次强调,“发送任务——让主角沈斟参加招徒典会,请宿主接收。”
柳浴初手肘拄在光滑的青玉石上,嘴边挂着漫不经心,“没有奖励吗?这岂不是白干活,我可不打白工。”
系统:……
响起一阵电流紊乱的声响,系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可好像多了些什么,“有奖励。”
“什么?”
“不可告知。”
柳浴初拨动水纹的手一顿,“行吧,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