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幕降临,路灯一盏盏亮起,异色的灯光布满城市的各处,一辆纯黑的车飞驰在一条车流量稀少的道路上。
闻舟将车停在路边,弯腰从位置下的死角中掏出一包烟,姿态散漫地抽出一根点燃,另一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懒散地靠着背椅。偶尔有零散地车辆驶过,明灭的光闪烁,灯光与黑暗交缠着,在窗外划过。
淡薄的烟被夜晚的风拉扯到窗外,缠绵着,最后消散。
闻舟侧目,副驾驶的座位上放着一个小巧的盒子和一部亮着屏幕的手机,弧面的屏上有一条已阅的消息。
From阿昱
不知道以你的记性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想以你的那个记性,能记得的话,我就给怀疑你是不是被换了个芯子。
我在那条街道旁边的废弃高楼的天台上等你。
你要是连这个都不记得...
最后的省略号,带给了闻舟强烈的危机感,他同时又觉得威胁着自己的人,像一只冲着自己威吓似的露出爪子的猫。而这发短信的人正是他的伴侣,裴昱。
他们是一对tongxing恋人, 在这个20世纪,是不被人们所看好的,甚至有可能被人所厌恶。
闻舟不是没有想过把性取向放在明面上,他去尝试了,但是他的试探等来的却是母亲怨毒刺耳地嘶喊和旁人异样的眼光以及让人绝望的漫无边际的恶意。他自认洒脱,可以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却没有办法无视自己喜欢的人对自己的厌恶和躲避。
后来的一天,他的母亲瞒着他,将他送进了一所“监狱”。
在那里得到是非人的待遇,“ 老师”的“批评”是家常便饭。不过几天,便已经是浑身没有一处安好的地方,他甚至进过好几次医务室。缝针的地方大大小小分散在少年时的他身上,轻伤是那些“磕碰”的伤,青紫一片。
他懂事早熟,但他也是个孩子,没有什么超能力,也没有什么金手指,他只是一个孩子,只不过喜欢的人是个男生。
“监狱”里的人叫他怪胎,叫他倔骨头,还有别的一些不堪入耳的别称,他已经听习惯了。
被“惩罚”的时候,他闷声不吭,一味地反抗着,最后没力气了,也只是沉默着接受,顶多有几声闷哼。
在那个近乎密封的禁闭室,只有一个狭小的窗口透过些许的光亮。他拥有的只有那一滩月光,疼痛和饥饿。
楼道的旁边挂着的不是名人名言,而是“同姓恋是一种病...”
在某一天他变得正常了,不再去抵抗,但也不再爱说话,只是默默地去完成每一个“治疗过程”。
再后来,他已经成为了一个“合格的正常人”,成功“出狱
在那天,他看到他的母亲带着满脸的笑意,来到他的身前弯腰,与他脸对着脸,双目直勾勾地盯着,用最轻柔的声音询问:“ 同姓恋是什么?”
“是一种违背常理的病。”
他的母亲开怀的笑了,甚至激动地将僵硬的他揽入怀,亲昵地呼唤着他。
“妈妈,我想把我的名字改了,我想在以后的日子里,去当一个正常的人。闻...我要叫闻舟。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 好好好,都听你的,以后你就是我的小舟。
于是,闻舟诞生了。
他改了原本的名字,转了学校,以全新的身份开始了新的生活。
这个家伙出奇的擅长适应环境,似乎这场经历并没有带给他什么伤害,在被接回家没几天,便已经像之前一样开朗爱笑。
他似乎也已经不再是患者。
在身边人讨论喜欢的女生的类型的时候,甚至能笑着说出自己“ 喜欢”的理想型女生。但一直到大学毕业,他都没有女友,哪怕是有点暧昧的女生。这经常让人们感到奇怪,在询问他本人的时候,经常以“ 可能我太痞子了吧,像个小混混。现在的女生都不喜欢我这种类型的吧”来堵回去。
再后来他当了警察,但仍然在和人们相处的时候保持着一个恰当的界线。
闻舟和裴昱没办法把他们的爱放在明面上,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会选择支持,无论是闻舟的父母,还是闻舟或裴昱的朋友。
他们的爱与世俗能接受的爱不相容,但这却无法影响到他们之间的感情。
闻舟的拇指轻敲方向盘,两指间的火光已经悄然接近,他将快燃到尾的烟按灭,打开副座的抽屉轻车熟路地拿出一盒薄荷糖。
薄荷糖与塑料盒碰撞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随着闻舟一勾手,盒盖便被挑开,再随着一仰头,几颗薄荷糖便入了嘴。
薄荷的辣在转瞬间席卷了舌尖,充斥了口腔。闻舟用舌将糖抵在上膛,任由薄荷冲淡尼古丁的味道,同时也冲淡了回首往事所带来的悲戚。
闻舟轻瞥手中的那盒薄荷糖,裴昱的认真的脸庞便浮现在眼前,又如雾气般消散。
脑海里回想起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面.上也随之勾起一抹浅显的笑容。
他们会在深夜归家的路上双手十指相扣,紧紧纠缠,在下一刻遇到路人的瞬间迅速抽手,最后面色通红地相视而笑。
他们也会去著名的约会圣地。他们曾去过海洋馆,在那里闻舟看着海豚跃出水面亲吻在爱人的面颊;他们曾去过游乐场,像普通得情侣一样挑战高耸的跳楼机,在下坠中放声说“ 我爱你!”;挑战奇形怪状的过山车,然后互相搀扶着对方走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心有灵犀地嘲笑起对方;挑战尖叫声不绝的鬼屋,然后因为殴打工作人员而赔医药费;最终他们在摩天轮的最高点带着炽热的爱意和对方拥吻。
裴昱给闻舟的世界带来了五彩斑斓的色彩...无比的耀眼夺目。
想到这里,闻舟锐利的的眉眼在思绪中逐渐软化,他忍不住展颜,略微露出那一排洁白的牙,嘴畔也浮现了一个深深的酒窝。
或许,在和他一起的时光里,他才能真正的放松自己,像一个孩子去追求自己的快乐。又像只刺猬一样,将全身最柔软的地方袒露在那个人的眼前。
今天是在一起的第五年的纪念日。在往年裴昱都会在这天准备一个惊喜,而他自己却假装忘记这个日子,看着他气急败坏,再取出他早就准备好的礼物。然后就是两人幼稚地攀比起谁的礼物更好,结局无一例外的以裴昱获胜为结尾。四年都无一例外,哪怕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个套路。
[今年...他会准备些什么?这回总归是我要赢了。]
黑色的轿车穿行在街道,向远处驶去,与城市的喧哗背道而驰。
废弃的高楼的天台上,一个人在漆黑的夜色下耐心的独自等待。
随着门把手扭动的声音,背手等待的人侧目,又在闻舟的身影显现在那人的眼中时,迅速转回去。
闻舟几步跨到天台的中央,甚至带着几分急不可耐。
面前背着他的人,就是他的爱人裴昱。但是今天的裴昱不太一样。
闻舟几乎在看到他的第一时间就察 觉到了爱人情绪的不对劲。
闻舟凝视着背对着自己的爱人,心里的不安和忐忑几乎已经溢出,他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兴许是为了掩盖爱人的不自然,也为了逃避某些事情,他有些迫切地去开了口。
“阿昱...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我为你准备了一份独特的礼物,你总是说我太死板没有情趣,这次我觉得你会改变这个看法..”似乎是为了掩盖气氛的冷寂,男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语速稍快,最后以一句“你肯定会喜欢今年我为你准备的礼物。”为结尾。
但是裴昱并没有任何的表示,哪怕是呼吸声都压得极轻,像是不存在一样。
闻舟沉默了,他自己心里有了答案。在这一瞬间,莫大的悲伤席卷了他。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我不说,也总会...看来,这份礼物要送不出去了。]
裴昱没有说话,转过身来直面看着闻舟,他浅棕色的眼眸里是闻舟难得一见的正经和冷漠。
风声在耳边呼啸着卷过,看着眼前的人,裴昱的思绪似乎也随着这阵风远去。
闻舟因为工作原因,时常需要完成高强度的体力训练,因此体力了得甚至还有肌肉。却不是那种过于发达的腱子肉,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一点都没有。有时他会像一只开屏的孔雀,刻意在裴昱的眼前展示自己。而裴昱则能深刻且清晰地了解,那在触摸的时皮肤下面暗藏的爆发力。
闻舟看起来像个痞子,实际上也是个痞子。抽烟喝酒,打架斗殴,除了赌和嫖,还有混黑,貌似他把混混该干的事情都干完了。可就是这样的他,成为了一名警察。
反而是裴昱,看起来就是一个文静且柔弱的学生,实际上也的确是个即将毕业的大学生。
但有趣的是,这样的闻舟却在近身搏斗中败给了裴昱。
那场比试还是裴昱率先提出的,闻舟百般推辞却耐不住爱人的锲而不舍,还有撒娇装哭。哪怕是知道裴昱是假装的,却还是止不住心软。口头上的应答刚说出口,闻舟就忍不住想给自己扇一巴掌。
这要怎么打?放水太明显阿昱要生气,不放水怕伤到爱人,可谓是左右为难。在竭力拖延时间不成后,无奈地上了场,带着点到为止,只能失败的心思上了场。
裴昱站在场上,在原地蹦跳了几下,随后立正,脚跟并拢,脚尖分开,侧视对手,看向闻舟的眼睛,举起右手,中指伸直,其余四指攥紧,手背面向对方,转180度中指向下指。这是武术比试中,挑战对手的手势。裴昱做的有模有样,在这一刻看起来像个练家子。(姿势描述复制粘贴于百度)。
战争一触即发,无色的硝烟在这片空间蔓延开来。两人谁也不松懈,直到裴昱猛的前蹬冲出,宣告着比试的正式开始。
但另闻舟万万想不到的是,这场本来在他眼里绝对压倒性的战斗,却出现了惊人的转折。
裴昱的招招式式中都带着一股狠劲 ,甚至都有着极强的目的性——非死即残 。还有着不死不归的狠厉。
闻舟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异色,某个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留下了一条小尾巴,但转眼就被迅猛的攻击拉回到打斗中。
闻舟不敢下重手伤他,也不敢直接迎击那完全没有规律可循的攻击,一直被动防守。可嘴上功夫却丝毫没落下——“亲爱的, 下手轻点。”“ 阿昱阿昱,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吗?”... 当然,得到的只有裴昱更加犀利的招式。直到最后,闻舟被裴昱的一记虚招骗了身法,转而被狠狠掼在冰凉的沙地上。
闻舟假意地倒吸了一口气,躺在地上一条手臂遮盖住眼睛,喘着粗气,随后又悄悄将手臂上移看着同样气喘吁吁的裴昱。那一瞬间,该有的不该有的心思都如雨后春笋那般冒出头来。
逆光下,裴昱的皮肤显得越发白肤白貌美。闻舟顺着眉眼往下看去,那丝毫不带躲避的视线便光明正大的转移到了他的唇瓣上。直到裴昱白净的脸颊不断在眼前放大,唇瓣上落下了一片凉意。
闻舟愣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心中按耐不住的激动和雀跃。
他将原本遮盖双目的手臂撤开,伸手向身上那人的脖颈扣去,同时微微张开嘴探出舌尖想要侵入对方的口腔。却在途中被迅速捉住了手臂压在地面,另外的一条手臂和的两条腿也被裴昱牢牢锁住。与此同时,舌尖也因为虎牙的攻势而吃痛缩回,反被对方的舌尖侵袭。
胸腔的空气随着对方的深入而不断被剥夺,闻舟的眼角泛红,空气逐渐失去带来的窒息感让他觉得痛苦,但接吻带来的甜腻,却让他苦中带乐。他的手臂被死死压制住,就连双腿也被紧紧纠缠住,无法挣扎也没有力气再去挣扎。发软无力的身体,让他只能努力的动用自己的舌将那入侵者往外顶去,却反被更加激烈的攻势紧紧纠缠,步步紧逼。
闻舟甚至觉得,那个入侵者已经钻进了他的喉间,将他的内里搅的天翻地覆。
血的腥锈味道渐渐在两人的口腔中弥漫开来,红色的丝线在口齿间交缠,淡粉色的水渍渗出了嘴角,顺着面颊的弧度滑落至衣襟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昱似乎终于意识到了退让,他撑起双臂,俯视着那个刚停止接吻就大口喘气呼吸的人。
闻舟眼角积攒的水珠在此刻滑落,他急忙用双臂盖住双眼,什么也不看,只留下了半张脸在外面。他的身体上还有着刚才被压制所留下的红痕,身躯颤抖,口齿不清地骂着什么,闻舟侧耳细听,只听到那一声有力且清晰地“草!”
裴昱有些错愕,还有些想笑。
随后他便想起来刚才一转而逝的泪花,迟疑些许,这才开了口:“闻...闻哥? 哥?你哭了?”
闻舟袒露在外的嘴抿起,过了一会儿才闷声回道:“ 没有,你看错了。还有,别在这种时候叫我哥。”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裴昱忍不住笑了,眼中璀着星光。
裴昱半推半就地伸手拉开那两只企图碍事的手臂,而指尖触碰到的一片湿润,则向他验证了自己的猜测。那泛红的眼甚至因为突然的亮光而眯起。
他怜惜地用指腹将那片湿润晕开,身体再次俯下,轻柔的吻印在闻舟的额心处,随后缓缓下移印在眼角,探出舌将泪珠卷入口中。
“闻哥,阿舟,我喜欢你。”裴昱轻声呢南,一只手从闻舟脖颈下空处穿过,拖着人按向自己胸膛。
“你小子是不是找揍?叫你别叫我哥,你还非要叫!我看,我的确应该教教你,什么叫你哥就是你哥。”闻舟借用巧劲翻身,将裴昱转而按在地面,跨坐在人身上笑得张扬肆意,“阿昱宝贝,还是老实在下面呆着吧。”说完,还伸出手摩挲了一下裴昱白嫩的脸。
裴昱仰躺在地面,无奈地笑了一下,将手附在充满韧劲的腰肢上,低沉着嗓子回道:“是是是,哥哥真棒。”
当然,裴昱得到了一个直击面门的拳头——拳头在眼前不断放大,将原本发散的思维给打回了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