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六、

安室透依旧不快不慢的向前走着，闲庭漫步一般，他听着身后传来的细微脚步声，愈发谨慎。

走到一处宽阔地，安室透停了下来，微微侧头，对着夜色浓墨如稠的街道淡淡的说：“阁下跟了我一天，可以现身了。“身体看似懒散，却早已蓄势待发。

一个身影渐渐浮现，安室透饶有兴趣的看着来人：“组织还是小瞧了你啊，白兰地。“

北原仓介丝毫不意外安室透能得知他是组织安插在公安里的卧底这件事，反而警备的看着他，“彼此彼此，谁能想到被组织曾经怀疑过的波本实际是日本公安，千钧一发之际竟能洗清嫌疑，打入组织内部呢。“或许应该叫你，降谷先生。

安室透瞳孔缩了缩，他终于开始正视眼前这个年过半百的中年人。他不认为北原仓介在公安只是个基层能得到公安内部最机密的情报，所以，他的信息是怎么来的呢？

既然白兰地能找到他，且黑衣组织丝毫没有动作，就说明他的事还没被上报，北原仓介肯定有所图谋，要和他达成什么交易，换句话说，比起那个组织，北原仓介更相信他这个卧底，安室透讽刺的笑了。

北原仓介见安室透沉默不语，有些沉不住气，“波本，组织是不会放过我，和我的家人的。你们行动的时间，应该就是下个月我女儿的生日宴会，”他顿了顿又继续说，“我希望你能保证我女儿和妻子安然无恙，”说着拿出一个u盘，“事成之后，我用朗姆的情报和你交换。”

安室透确实心动了，这笔买卖确实很划算，他在考虑可行性，况且白兰地已经心怀死志，只需要瞒过贝尔摩德那个女人偷偷转移妻女就行……黑衣组织的二把手朗姆至今身分不明，对他，对任何想要对抗这个庞大组织的人都是一个潜在的威胁。安室透脑海里浮现了三个怀疑对象。

安室透不再犹豫，点头答应，“那么合作愉快了，北原先生，不过我想知道，你从Gin那里截获的文件是什么？“

白兰地有些意外的开口：“波本，你知道的要比我想象中的多呢，不过那份文件和你确实没什么关系。”

安室透顿了顿，不再坚持询问，反而看着面前似乎松了一口气的中年人，又说，”不过……能窃取组织内部资料，截获传给Gin的文件，甚至得知我的真实身份，白兰地，你的黑客技术相当精湛啊，如果被组织知道了，或许现在就不是一个基层了。“

没错，安室透有理由怀疑这个被组织定义为谨小慎微，胆小怕事的男人藏拙了，能同样做到这三件事的人可不多，甚至在窃取组织内部关于APTX4689资料后，长达三个月都没让组织发现，足以可见他的黑客能力之强。

北原仓介苦笑，“那我死的只会比现在更快而已。”

北原仓介谈及死亡时很坦然，活了大半辈子，机缘巧合下加了这个组织之后，每天就像走在刀尖上，能有一个了断也是好的，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妻女。

安室透默然，忽然他神色一凝，“谁，出来。”他有些懊恼，他太大意了，竟忽略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白兰地反应并不慢，立即转头，甚至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枪。

毛利兰从暗处走出来，双眉轻拧，摆出了空手道的架势，表情令人琢磨不透。

安室透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惟独没想到是毛利兰。

时间推回到半个小时前，毛利兰上楼，刚想打开家门，却忽然想起又忘记把头绳还给安室先生了，她低头看了看表，心想：安室先生应该还没走远，现在跑下去应该还来得及。

于是毛利兰跑着下楼，看见安室先生的身影似乎隐隐约约的马上就要消失在街口，连忙跟过去，又发现安室透身后鬼鬼祟祟似乎跟着一个人。

莫不是抢劫的？不好，安室先生似乎还没发现自己被跟踪，毛利兰谨慎地想，打算跟过去，伺机而动，制服这个“抢劫犯”。

毛利兰远远的跟着，看见安室透似乎察觉到有异样，回头，而那个跟踪的人也现身了，他们似乎攀谈起来。

毛利兰感到有些奇怪，是安室先生的熟人吗？

毛利兰隔得有些远，听不太清楚完整的谈话，只能隐隐约约听见什么“组织”，“卧底”，“公安”，“降谷”之类的字眼，这已经足够让毛利兰心惊。

虽然她很早就意识到安室透的身份不是那么简单，但也只当是普通侦探来看待他，而当事实摆在面前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天真。

她沉思之际，便被安室透发现了，有些紧张的走出来，心里虽然很害怕，面对着陌生男人的枪支，但仍然摆出一副不好惹的姿态。

安室透心情着实可以说是不太好，但他还是用日常温和的语气说道：“兰小姐，你怎么过来了”，他又看了看北原仓介手中对着少女的枪，不管怎么样要先把少女从枪下救下来，于是他不着痕迹的移动身体，又说了一句：“夜晚是很危险的”。

毛利兰看着安室透饱含暗示的话语，闪了闪眸，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也开口道：“安室先生，会杀了我吗？”

北原仓介注意力全在眼前的少女身上，发现她是在波洛咖啡厅出现的小姑娘，似乎是毛利小五郎的女儿，也有些惊讶，但这并不妨碍他打算扣下扳机的动作，他说道：“我们的交易应该不包含第三个人吧。”

安室透走到白兰地旁边，声音低沉，“是啊，当然不包括。”

话音刚落，安室透一个手刀打掉了白兰地的手枪，并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将手枪踢远，而这时候的毛利兰也一个高抬腿，踢上了白兰地的侧腰，并迅速趁他吃痛之际，闪到他面前，双手摁住他的肩膀，一个侧空翻，翻到他的身后，将他的双臂擎住扭到背后，同时狠狠的踢上他的小腿，迫使白兰地跪了下来。

安室透已将手枪捡了起来，卸下枪匣，赞许的看着毛利兰：“兰小姐，做得不错。”

安室透也没想到毛利兰能够看懂他的暗示，并且与他配合如此之默契。

毛利兰与安室透对视，眉目间尽是探究之意，手下仍有些吃力的控制着不断挣扎的白兰地，虽对安室透的身份有所纠结，但这并不影响她去信任安室透。

在地上挣扎想要起来的白兰地，愤怒的对安室透说：“你不守信用。“

安室透不耐的看着他，用手点了点他肩膀上某几个部位，“是啊，把你解决了，交易似乎也没有包括第三个人。“依旧温和的语气却透露出毛利兰从没感受过的肃杀。

白兰地不再挣扎了，这一局是他败了，于是颓废的垂下头。

毛利兰没有问是什么交易，这不是她应该去好奇的，她感受到白兰地的妥协，于是干脆利落的收手，白兰地瘫跪在地上。

安室透拉住毛利兰的手臂，将她带到自己身后，转而低头看向白兰地：“你是不想救你的妻女了么？“

白兰地知道，从毛利兰出现的那一刻，从他用枪指着毛利兰的那一刻，这场交易就如同空中楼阁一般脆弱了，他没有说话。

安室透虽为达目的利用过很多人，但他还不至于言而无信，他说：“北原先生不必如此，我如果想要反悔早在刚刚就可以杀了你，虽然之后的事对我有点麻烦，但也只是‘有点’而已。”

北原仓介，终于从地上站起，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安室透与被他护在身后的女孩，饱含深意。

波本不杀他，北原仓介可不认为是好心，他完全可以杀了他再转移自己的家人，这也并没有背叛这场交易。所以，波本只是不想在这个女孩面前动手？

北原仓介好似察觉了什么，又觉得荒谬，怎么可能……

这个女孩有什么特殊的？他审视着毛利兰。

“北原先生，我劝你还是不要动不该动的人比较好。”安室透察觉出北原仓介对毛利兰的关注，淡淡威胁道。

北原仓介收回目光，意味深长的笑了，“那还是，合作愉快了。”说罢便朝另一个方向走远了。

安室透看着白兰地远去的背影，莫名松了口气，他刚刚确实是动了杀心对，但他真的不想在毛利兰面前杀人。

他转过头，对毛利兰道：“兰小姐，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毛利兰咬了咬嘴唇，她按捺住自己无数的疑问，在男人殷切的目光下点了点头。今晚的事对她来说太刺激了，她似乎知道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事，

本以为一路无话，没想到安室透主动提及刚刚发生的事，“兰小姐，害怕吗？”其实安室透更想问的是，兰小姐，你会怕我么？

毛利兰摇了摇头，她本就是坚强勇敢的人，一开始确实有点怕，但后来看到安室透并没有伤害她，就不怕了，甚至安心了许多，于是她闷闷地说：“并没有害怕，只是有点吃惊罢了。”

安室透侧头看着走在他身边的女孩，长长的马尾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着，他似乎明白她为什么忽然出现在这里了。原来是为了还头绳，安室透在心中叹了口气，真的是阴差阳错啊……

不过毛利兰从始至终对态度在某种程度还是安慰了安室透，不是怕他就好。

安室透继续说道：“兰小姐知道刚刚那个人是谁么？”

毛利兰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刚刚安室先生叫他‘北原先生’，他应该是下个月……”

毛利兰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二人都心知肚明。

安室透赞叹道：“兰小姐总是能让我吃惊。”

这算是夸奖吗，毛利兰不确定的想。

安室透又道：“兰小姐刚刚听到了多少呢。”

毛利兰纠结的说：“其实并没有多少，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几个音节而已，类似于‘组织’，‘公安‘，‘卧底’之类的“，她顿了顿，还是说出来，”我还听见刚刚那个北原先生叫你‘降谷先生‘。“

安室透心里感叹：还真是听到了不少啊。他不知道怎么跟少女说，毕竟她听到的是冰山的一角，于是他也沉默了。

毛利兰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不说话的男人，深邃的轮廓很肃穆，她鼓起勇气问道：“安室先生，是站在正义这一边的吗？“

安室透哑然失笑，什么又是正义呢，他代表的公安算么，勉强算吧。于是垂眸，与毛利兰对视，少女眼里的纯粹让男人不忍破坏，于是他说：”嗯，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毛利兰自动将“你“换成“正义”，眉眼弯弯，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紧张的看了眼安室透，又试探着问了一句：“安室先生，你说过的，你的恋人是这个国家，其实不完全是说笑吧。“

安室透呼吸窒了窒，他明白毛利兰这个问题背后深层的含义，如果他承认了，就相当于把最本质的降谷零摆在少女的面前，也同时，把可能潜在的危险带给她。然而，安室透看着少女满眼的信任，算了，对于毛利兰来说，谎言对于她应该是比任何危险对她的伤害更严重吧，况且，自己总能护住她。

安室透道：“嗯，虽然这句话有点中二，但其实没错哦。“

毛利兰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公安啊……就在自己身边。

毛利兰俏皮的眨眼，恶作剧般的笑着，“那我应该叫你降谷先生吗？“

安室透把食指竖在在唇上，“嘘，兰小姐，那个称呼现在还太过危险，不过……总会有机会叫到的，现在还是按原来的叫法吧“，安室透望着毛利兰，”当然，兰小姐再叫我一声老师也是可以的呢。“

是啊，或许那时候，“降谷零“这个名字又重现天日了，或许那个时候，可以听见少女喊一声”降谷先生“，又或许，可以直接喊一声”零先生“了，最好，直接喊”零“也是可以的。

老师这个称呼嘛……从少女的口中叫出来总是很特别。

毛利兰狡黠地叫道：“安室老师。“

安室透的双眸蒙上了不明的色彩，转头看着身旁言笑晏晏的脸，又有些欣慰，毛利兰并没有因为身份的变化对他有任何态度的变化。

【很久以后，毛利兰也没想到“老师“这个称呼会在床上被欺负的狠的时候喊出来，导致她很长时间都没办法直视这个称呼不过那都是后续了。】

说话间，便重新回到了毛利侦探事务所，不论毛利兰掩饰得有多么好，这个晚上对她的冲击属实有点大，现在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不可避免地流露出疲倦与惶恐。

安室透安慰式的摸了摸少女的头发，“兰小姐，今天晚上辛苦你了，虽然还没有办法告诉你事情的始末，但你只要相信……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就够了。下个月宴会，兰小姐你一切保持如常就够了。“

男人的话仿佛给毛利兰吃了一颗定心丸，今天晚上她见到了安室透的另一面，但她依旧相信他，所以并没有躲开安室透仿佛长辈式的触碰，她顺从的点了点头，忽然记起了她原本的目的：“啊对了，头绳……“

安室透摆了摆手，“送给你了，兰小姐，时间很晚了，快回去吧。”

毛利兰并没有推拒，“那，安室先生，这周六的约定还作数吗？”

安室透笑的很真诚：“当然算数，兰小姐，周六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