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个孩子吗？”
“对，就是她。”有人拍了拍少女的肩膀。“安安，快让你妈妈看看。”
少女年纪不是很大，十三四岁的模样，头顶还扎着两个小揪揪。抱着书包，怯生生的盯着眼前的衣着光鲜的贵妇人。
低下头，低声唤了一声。
“妈妈。”
贵妇人看着她，蓦然爆发出一声凄然的哭声，蹲下身子把顾安死死的抱在怀里。
“安安！我的安安啊！”
顾安被她吓住，身子僵直在原地，任由她将自己抱到怀里。
此时已近傍晚，窗外的夕阳还带着最后一抹余晖，姜家别墅尚未点灯，室内灰暗着，一片静谧。贵妇人的哭声就格外清晰。
“听说是打小就被人抱错了，上个月明玉体检报告出来的时候大嫂发现明玉的血型跟她们夫妻两个不一致，找人查了查，这才水落石出。”
“两个孩子也才刚满十四岁，也太作孽了吧。”
“可不是？”
姜明玉本是老老实实站在一旁，安静瞧着眼前失而复得的母女情深。
直到忽然有人提起她。
“也不能这么说，明玉也挺可怜的。”
“她可怜？！”这句话显然惹恼了沉浸在母女之情中的贵妇人，妇人怒目而视，抄起手边的茶杯砸到说话人脚边。
“旁人的女儿替了我的女儿，生在福窝里被我好吃好喝伺候了十四年！十四年！我家安安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受苦呢？在你们这群人眼里倒是她姜明玉最可怜了。”
她站起身，指着说话人的鼻子，语气冷冽。
“那是不是我跟安安搬出去，把这偌大的姜家都留给这个野种，她才不可怜啊？”
这话太刻薄，角落里姜明玉低下头，悄悄捏紧了拳头。
“妈妈……”顾安也被她大爆发吓了一跳，躲到贵妇人身后，悄悄拽了下她的袖子。
其实她也没有贵妇人形容的那么卑贱。
“安安你先别说话。”贵妇人打断她，继续逼问刚才说话的人。
“你既然可怜姜明玉，要不我今天就把她打包了送给你养得了。”
那人也是一脸尴尬，忙摆手。
这一发作把此时在室内的几人都吓得不轻，空气里弥漫着尴尬，在座的几位大多都是姜家的亲戚，此时皆是齐刷刷盯着中间这场闹剧，并不说话。
姜坤不得不出来打圆场。
“我说你也差不多得了，安安这不是都已经回来了吗？咱们就当多了个女儿，以后一起好好养着。”
“什么多了个，安安本来就是我生的！”
贵妇人怒瞪着他。
“姜坤我告诉你，这个家里有姜明玉就没我，你要是留着她，我就跟安安搬出来住。”
“你这叫什么话？明玉她就不是你养大的了？”
“她不是！”贵妇人反驳他，声音中带了些哭腔。
姜明玉抬起头，缓缓看向大厅的中间。顾安窝在姜夫人怀里，姜坤站在一旁。他们才是一家三口，自己只不过是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罢了。
似是觉察到了她的目光，姜夫人怀里的顾安也抬起头，怯生生的打量着她，好像要瞧清夺走了她父母十四年的这只小鸤鸠生的什么模样。
“你这不是叫人为难吗？”姜坤有些无奈。“明玉少说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咱们留下她，就当跟安安作伴了。”
“我不要她！”姜夫人态度依旧坚决。
一旁站在姜家亲戚堆里的韩瑞看不惯舅舅如此偏颇，也站出来说话。
十六岁的女孩抱着手臂，站在一旁，语气明朗。
“舅舅，隔壁陈家不就是这么回事嘛。好心收养了个小姑娘，结果女孩长大了，处处压着亲生的姑娘一头，活活把人十几岁的小姑娘逼成抑郁。您这边要是留下姜明玉，谁知道她会不会对安安做什么。姜家家大业大，要是舅舅舅母都走了，安安一个人守着公司，谁知道姜明玉会不会惦记。”
“你少说两句吧。”韩瑞的母亲试图拽她的手，没拉动。
韩瑞勾起嘴角，掩住眼中的恶意，声音愈发大起来，延长了调子。
“要我说，打哪儿来的回哪去。”
“这……”
她这一番话说的姜坤游移不定，为难的看了一眼姜明玉。
“爸爸。”
姜明玉从角落里走出来，朝他摇摇头。
“韩瑞表姐说的对，既然身世已经大白，我确实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她又望向姜夫人，神色复杂。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叫了一声。
“妈妈……”
她以前最疼爱她。
姜夫人没理会她，只是抱紧怀里的顾安，别过头去，甚至不愿意再多看她一眼。
姜明玉垂了眸子，心里有些难过。
“明玉啊，我在外面还有几栋房子……你要是不愿意在家里住，住在那里也行。离你的学校也近，出入也方便。”姜坤试探性的提出来。
这个提议姜夫人倒是没有再反驳，韩瑞倒是想说话，被她母亲猛的拽住。
说到底，这是姜的家事，咱们胡乱掺和什么？
韩母朝她摇摇头。
“谢谢爸爸，还是不用了。”
姜明玉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他。
“我跟顾……姜安，本来就是个错误的事情，如今拨乱反正，那我也应该回到本该属于自己的地方。”
她抬眼看向他们。
“留在这里，也只会让爸爸妈妈平白吵架不是吗？爸爸跟……姜夫人，半辈子都没红过脸，这几天每天都在吵架，几次不是因为我？”
姜夫人抽泣一声，也没有回头挽留她。
“而且，长那么大，我也没见过我的亲人。没准他们也像你们想顾安一样想我呢。”姜明玉抬起头，朝他露出近日里久违的笑容。
“所以我还是，回家吧。”
姜坤怔在原地，张了张口。
最后也只是说。
“明玉，你真是个好孩子。”
姜明玉以前读过一个故事。
鸠占鹊巢。
小喜鹊回家了，误入鹊巢小鸤鸠也该回到属于她的地方。
上城的高铁站很是繁华，四面皆是人流。姜坤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停车点，将自己的兰博基尼开进去。
姜家是上城世家，世代从商，单姜坤一个人的身家就已过百亿，倒是从未用过高铁这种交通工具。倒不是看不上，只是既然能获得更好的私人享受，物质上没必要委屈自己。
他本是打算用私人飞机直接将明玉送到渝城的，谁晓得这孩子这么倔。
他有些无奈的看了站在候车厅旁拎着行李箱捏着车票仔细核对的姜明玉一眼。
她是铁了心要跟姜家断绝任何关系，不愿意接受来自他的任何协助，就连车票也是在网上偷偷买的。不晓得谁教的她。
姜坤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你这孩子真是倔。”
明玉愣了一下，抬头朝他浅浅微笑。
“都要离开了，总不能再花您的钱。”
姜坤深深看着她。
“如果想回家，爸爸随时欢迎你。”
“不用了。”明玉抬起棕色的眸子浅浅环视了四周一圈，颇有些不舍，最后还是摇摇头。
“我以后怕是不会再回到上城了，谢谢姜叔叔。”
这个称呼叫姜坤的面色很明显的僵硬了一下，很快恢复过来，从皮夹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寄给她。
“这里面是十五万。”
以他的身家，本不该只拿出这么点钱。
看到明玉面上露出很明显的抗拒神色，他眸色暗了暗，接着说道。
“收下吧，这是你之前参加小提琴比赛的时候发的奖金，爸爸当时帮你存了起来。”讲到这里，姜坤苦笑了一声。
“本想留做你成长的纪念的。想不到现在，爸爸只能给你这些。”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姜明玉半信半疑，把卡接过来。
“安安以前的那个家，生活的不是很如意。你如果打算跟你的亲人一起生活，这笔钱会很有用。爸爸的钱你不愿意接受，但是这笔钱是你已经争取来的，没必要拒绝。”
姜明玉想了想，伸手把卡接过来。
十五万……她以前一把琴都不止十五万。
现在却是她的全副家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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