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见

第五十二章

东风泣梧桐，离人不再归。

此地与世隔离，荒无人烟，瑞啼都不再言语，跟着尉迟空进去工厂。

里面的样子依旧，破败的墙壁，损坏的灯泡，昏暗的灯光，掉漆的楼梯……所有的一切都是爆炸之前的模样。

那时候的杨眠耗尽力气靠着墙昏迷，满心怀疑的尉迟空高空悬挂看着她，即使是闭着眼睛，但依然令他着迷，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花开了，人应归。

她是朝歌吗？

尉迟空心里冒出这个想法，怀疑，害怕，审视。这些奇奇怪怪的情绪如波涛汹涌澎湃心头。

也许过去有过千千万万次的擦肩而过惊鸿一瞥，错过又遇见，拥有又失去。

如手中沙水中月，望而不得苦苦挣扎。

既然决定了，就不会放手了。

“尉迟空，这里有问题……”

瑞啼是灵狐，嗅觉敏锐反应极快，这地方根本就不是人界之地，被很多方势力围着，压抑之感喘不上气。

可瑞啼站在这里一回头的功夫尉迟空就不见人影了，声音通过屏障再次弹回来，孤身一人之下别无他法。

“尉迟空你大爷的！”

回音即可就传了回来——

“你大爷的——”

“大爷的——”

“的……”

瑞啼自己都觉得自己太吵闹了，为了自己的耳朵还是安静点吧。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总有不长眼的傻逼来找麻烦。

一群年轻小道士拿着棍棒冲着瑞啼就过来了，“呀呀呀呀呀”

“就凭你们这些个小屁孩还想跟我打架？”

赤影出鞘，霎时斩出出路，强大的气场无人敢靠近，手虽然再颤抖但他们的脸上却恨意明显，瑞啼好像对他们做过什么很过分的事似的。

“喂，你们干什么？”

瑞啼都破音了，只见弟子们围成圈嘴里念着经文，几十个人唧唧咋咋的吵的要死。

“尉迟空，快来救我啊——”

瑞啼天不怕地不怕，最怕有人在耳边唠叨。尤其是念文背书，最痛苦的莫过于此。

就在瑞啼被众人围着的时候一道身影快速闪过，梧桐树下没了影。

————

太阳下山，这寡独的黄昏，幕着雾与雨，正如尉迟空内心写照，独自感受到它的气息。

工厂门自动打开，杨眠在楼上看到了江教授，发出呜咽，无奈地哭喊，眼睁睁看着那群人唯一的他。

“太子殿下别来无恙啊。”

声音浑厚粗实，是个上了年纪的男性，黑暗处一个人推着轮椅出来，轮椅上的人年老体衰，样貌不似凡人。

“不知殿下还记不记得老朽，我姓陆，单名一个生字。”

四肢都被毯子盖住，白发苍苍满脸雀斑，曾经的真宁道长怎么变成了如今模样？

“真宁道长。”

老爷子费力挤出来一个笑容，咳嗽不断，“是，殿下记起来了？我老了，殿下还是一样年轻啊。”

“放了她。”

几十个黑衣男人从黑暗中出来，脱掉西装外套大有拼命的架势。

“殿下莫急，我来找你是有所求。”

“你惹了不该惹得人。”

话音未落尉迟空一个箭步解决掉身后的两个人，地上的西装被扯坏绑住他们的手脚，一个后空翻踢中一个人的头，瞬间没了动静，趁着空隙接连干倒了其余人。

不料一声枪响，杨眠的声音传出，上面还有人，而且不是这老东西的手下人。

“殿下，你变了。”

“别废话，交人，不然我杀了你。”

语气无情到极点，杀红了眼的尉迟空人鬼不分，见到什么都不会留情面。

“你有在意的人了，”老东西盯着尉迟空，看透沧桑的眼睛混沌极了，猥琐的表情让人不寒而栗，“你有弱点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当年不可一世英名在外的尉迟空爱上了一个人都不是的玩意儿，啊？”

不知是气愤还是恶心，老头子一把拽掉腿上的毛毯，他没了双腿，傀儡线缠绕在他的下体，他现在是人与木偶的结合体？！

“雪妖把我炼成了傀儡木偶，我的腿被生生砍断，我的脸被刀子刮烂！这一切都是因为那年的战争，因为你！”

陆生是与离苦一同休学入道的同窗好友，还是少年玩伴，后来两人拜了师傅成了大业，分道扬镳。

离苦走访人间，认为世人皆苦应该用自己的力量去守护他们，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而陆生却认为帮助他们一次就会有下一次，恶性循环会让人们产生依赖性，如没了灵魂的空壳只会索取，最后郁郁而终。

尉迟空把天帝拉下台的那场战争让天牢中的雪妖逃走了，雪妖善控制，他被雪妖抓走，当做活靶子做人体实验，过着非人的日子，年仅二十就已经年老色衰只能躺着。

他被控制的期间分不出来对与错，做了很多坏事，杀了很多人，人们不会相信他是被控制的不是出于本心，只会一味责怪辱骂他。他回不了头了，在雪妖离开嬿城后他被舍弃了，拼尽全力逃出了嬿城，一心想要复仇。

他讨厌所以感情用事的人，厌弃那些没用的神，弄得他半人半傀。

“若不是你，雪妖怎么会逃出来？！”

他推着轮椅往前走，尉迟空面上无表情更是让他恨不得马上把他弄死，可是自己又迫切的需要神力，于是面部表情好看的很。

“我好不容易才成了今日模样，我用秘法维持住了我的生命线撑到了现在，三百岁，我活了三百岁，”他抬起手，哆哆嗦嗦道，“我为了等到现在，已经别无他法了。”

“我救不了你。”

短短一句话，陆生像是被一把刀狠狠插进心脏动弹不得，身体突然剧烈摇晃，摔下了轮椅，眼睛直盯着尉迟空，充血令他眼球突出血红色密布，甚是骇人。

“不可能，不可能，神力，一点点的神力，只要你给我一点点，我就能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听了尉迟的回答依旧执迷不悟，他爬到地上的手下人身上，状似疯癫，下一秒竟然咬破了伤口吸食人血！！

嘴里溢出来的血吓跑了其他人，这场面实在是恶心至极，尉迟空一脚踹开他，他捂着嘴还在喝，“人血也行，我这几年都这么过来的——”

尉迟空踩着他的心脏处，压低身体，老头子喘不上气来，抱着他的脚求饶，“人在哪！”

“救我！你救救我，我就告诉你！”

“你几百年前就该死了，杀了这么多人怎么可能留你一命。既然黄泉地狱没来收你就让我来收吧！”

“你不得好死……”

尉迟空一把把他拽起来，手掌穿过他的心脏，干脆利落抽出来一击毙命。

手上的血滴答滴答，像极了那年他与他离别那日——

梧桐树下，微微细雨，雾气吹风，少年学子笑谈将来，离苦一心渡化苦难人，决定走访四海八荒，陆生虽不舍，却依然恭贺他，马上背影随着晚霞消失在太阳落山处，白衣少年飘飘洒洒。

“十年后再次回到这里，我会给你讲述这一路所听所见，可好？”

“离苦所说的我自然相信！”

“那说好了，谁也不能迟到，日落之时即时你我再见之刻。”

夕阳的金红光芒记下两只手握成拳头的承诺，可是今时今日过了百年，那棵梧桐树越发粗壮，两个少年人却依旧未归。

一发承诺，再见无期。